我小心地望向那兒,慌亂地咀嚼著黑暗吐出的電流聲。
去看看?不,好奇心最好別在這作祟,一看就是事件要發生的跡象吧,乖乖上車,吧…?
拉,松手,再拉。打不開,無論怎么用力都打不開。老爸他們把車門鎖了嗎?明明我還在外面。
我敲打著駕駛座的窗戶,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沒有回應。
無法通過車窗和擋風玻璃看到內部,只有和前方一般的絕對黑暗。這車還有這功能來著?
「滋滋滋-滋滋滋」
越發刺耳的電流聲抨擊著我的心臟,雙腳開始催促我逃離這個地方。
「啪!」
我回過頭,來時方向的第一個彎道已然是黑的領域,緊接著是下一盞。
「黑夜」在逐漸向我靠近。
強烈的不安促使我由頻繁、到用力、再到瘋狂地捶打窗戶,祈求著回應。
然而應答我的只有頭頂燈的閃爍。
對了,還有電話。
打開手機,左上角信號是絕望的叉。
以及「10:20」。
為什么啊…我倚著車門,癱坐在地上。顧不上塵土,只需要一個能平穩心情的地板。
還有五盞燈,約摸幾十米的距離。車燈開始打著拍子表演閃光,預祝即將到來的黑暗狂歡。
四盞。呼救無望,我反而異常平靜,雖說本應怕得不行,但貌似有點,「熟悉」?
三盞。我開始努力讓大腦運作,而最容易的辦法便是回憶。過去的七年,我都在做什么呢?日常的起居,平常的就學,適宜的交際,普通的愛好。在睜眼后即是閉眼的時間里,我艱難地摸索著記憶碎片。
兩盞。雖說并不擅長記憶,但七年間遇到的交往的每個人都安靜地躺在我記憶的某處,而此刻卻抓不住相處的任何回憶。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生活軌跡中的人,關系網中的熟人。鄰居,同學,朋友,家人,大家的身影從我腦中閃過,消失在記憶深處。我在,遺忘嗎?
一盞,只剩下頭上那盞搖晃著做最后的掙扎。
在腦海在肆虐的黑暗品嘗著我的過往,將飄茫的七年吞噬殆盡。然而,卻止步于七年前,我離開得那一天。
我明白的,我很清楚。雖然我一直在逃避回憶,不去確認,但此刻黑暗卻在逼迫著我面對那道關卡。
我沒有這七年之前的任何記憶,它們像是不曾存在,卻又占據著我內心最深處的那份領域。
現在的我,是「忘記」七年前的「我」而產生的,新的自我。
不是事故,不是疾病。那便只能是由「我」選擇的,選擇去完完整整地遺忘那七年。
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啪,燈光幻夢般消失。無論是車燈,還是手電,所有的光源都被剝奪了話語權,陷入沉寂。黑暗在狂歡,而我也丟失了對身體的掌控,一切就如墜入虛空,和那場夢一樣。
電流聲忽而停止。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有破碎的記憶在提醒著我的存在。世界就這么停轉,靜止,身體失去感知。
分不清是在幻想還是眼前,夢中的白色幻影在眼前閃爍著,漸行漸遠,一直到意識的遠方。
無用的思考,也要停止了吧。
無由來的溫暖撫過耳邊,幻影停留在意識的盡頭。
「別讓時間,停在這里,這個靜止的世界,」
無法辨認聲音的來源,也無法辨析聲色,而我順著它,從粘稠的黑中抽出手,伸向那幻影,指向未知的前方。白色光點在不斷的擴大,擴大,直至填滿我的整個腦海。
啪,死寂中燈光回應似的綻放。那兒是電流聲的傳來的方向。
不像之前遇到的搖搖欲墜的暗黃色照明燈,它實實在在地破開了黑暗,將那一片區域籠罩在白光中。
那兒原本令人恐懼的未知與黑暗在燈光下被消滅殆盡,一個像是休息站的地方,兩旁的人行道像左右里面擴寬了空間。
去看看吧,也只能去了。
扶著車身站起,拍掉身上的塵土,望了望潛入黑暗的車子,我只能無奈的笑笑。即使打開車門也無濟于事,他們,我的父母并不在「這里」,不在我「10:20」的記憶里。
約摸,十米的距離,現如今卻像被無限拉長,只有響應著腳步的回聲和心跳聲的協奏陪伴著我。
我停在了燈光前,腳下是光到暗的分界線,二者十分違和地清晰分割著陣地。
下意識的,我整理了衣角,正了下發型,順便看了一眼電子表上的時間。
「10:20」。
走吧。
有其他的,我的聲音在催促著我。
直起身子,邁步。
「滴嗒」。腳尖觸碰到光,同時傳來的是秒針移動的聲音。
緊接著柔光將我籠罩,眼睛并沒有因為從黑暗的轉變而感到不適,反而十分放松。
我望向掛在左邊墻壁上的圓形時鐘,好看的煙花圖片上秒針在「滴答滴答」地轉。
靜止的世界嗎。我看了一眼表,10:21。前進了!如果不是表的問題的話,就說明時間在進入這里的時候才開始流動。那么時間的流動,就是區分這里,姑且稱之為「燈下」吧,區分「燈下」與「燈外」的信號嗎。而頻繁在我腦里出現的關于「時間靜止一般」的想法,并不單純是一種類比,而是心理暗示了吧,想把我帶向「燈下現實」。
那么到底什么時候,又是誰給我下了這樣的暗示?
「鈴鈴——」
像是電話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拖出,我迷茫地環顧著四周。一個紅色的電話亭立在時鐘之下,鈴聲正是從那兒傳來。
那里,原本是有一個電話亭的嗎?
「你好。」
鈴聲被打斷,我接起了電話。
沒有回應,四周寂靜得只剩下時鐘滴答。果然是我有些緊繃,精神錯亂了嗎。
「早上好,」
沉穩而空靈的女聲輕輕地點過耳畔,即將掛上的電話被我抽回,身體緊張地繃著。
「…歡迎回來?!?p> 重歸沉寂。
歡迎,回來?…???思緒,糾結,輾轉,破碎,重圓,復蘇。斷掉的線連起,將記憶串連。無論是剛剛丟失的還是,剛剛那里的「我」沒有的記憶。
「…我回來了?!?p>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