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佑就去了電腦城。
“這電腦怎么賣？”
“這個呀？高配！打游戲絕對不卡，獨立顯卡，而且是i3的處理器，最新一代!”
林佑緊了緊口罩，抬眼，看到了i5四核處理器的巨幅廣告牌。
他向老板面前湊了湊：“照著頭頂牌子上的處理器給我找一套，續航高一點。”
老板有些訕訕，從一旁的玻璃柜里拿出了展示機。
“就這個款式，我店里最好的了，你可以上手試試。”
“這一點我跟你保證。”老板拍著胸脯，神色坦蕩。
“行，就要這臺。”
林佑點點頭，提過電腦。
老板有些愣住：“啊......這臺，這臺是展示機。”
“不賣？”
“......呼——賣！”
......
提著筆記本電腦，林佑走出電腦城，一個人返回酒店。
以前這種事，都是會叫助理去辦的，自從他拒絕了公司的續簽以后，助理就再也沒來過。
他像是被遺忘了似的，沒有安排，沒有通知。
直到今早他打開手機，才從朋友圈看到，第三部電影已經殺青了。
也沒有任何人通知他這個男主角。
林佑返回酒店，將電腦放在桌上，揉了揉發酸的胳膊。
他向后猛地一躺，瘦削的身影陷入沙發內，發絲遮住半只眼睛。
“舒服。”他低語。
沒有人通知才好，他很享受這種沒有人打擾的時間。
林佑坐起身，卸下筆記本的電池，換上昨天拆下的硬盤。
他想看看，昨天寫的《鄉村教師》還在不在硬盤里。
“都快寫完了。”
林佑按下開機鍵，然后靜靜等待。
電腦屏幕亮起，他拖動鼠標，在文件夾里找到了那個文檔。
“都在啊。”他笑了。
林佑心情不錯，打開文檔看到了上面滿滿的字，自己昨天寫的幾乎都還留存著。
他喝了一口水，翻到最后雙手繼續打字。
這篇小說已經寫到了后半段。
在小山村的窗外一輪銀亮亮的月光照耀下，鍵盤的敲擊聲重新撞進那個小說中的世界。
山村里隱約傳出了一聲狗叫，像是在夢囈。
教師躺在病床上，只剩下了一口氣。
兩萬塊就能治好的早期食道癌，已經要將他拖死了。
他想起劉寶柱的爹、郭翠花的娘。
他想起了他自己的老師，那年山上有狼，老師折下一根樹枝揮舞著叫他跑，被找到的時候腿和胳膊都沒了。
他又想起了被村里接生婆捅死的秀秀，二蛋花了三萬塊把她娶回家，卻舍不得花三百塊去鎮醫院生娃娃，秀秀死的時候血流了一銅盆......
愚昧讓他窒息，但娃們還是有指望的。
他揮揮手讓拿開胸前的小黑板，然后吐出一口黑血。
娃們中有傳出了低低的抽泣聲。
他念到：“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里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聲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么?”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現在我們來講牛頓第一定律：當一個物體沒有受到外力作用時，它將保持靜止或勻速直線運動不變。”
世界怎么可能沒有摩擦力呢？
村長的侄子，把學校的電掐了，接著做飯取暖用的秸桿村里也不給了......這些摩擦力無所不在，讓他心力交瘁。
娃們在燭光中默默地看著他，沒有反應。
是啊，這些道理對這些娃娃來說太早了，他們肯定是聽不懂的。
不過教師知道，自己真的沒有時間了。
他像是燃盡的火燭，只剩最后一團棉芯。
與此同時，在距地球一千光年外的遠方，銀河聯邦剛剛掃描、測驗、并摧毀了一個有生命存活的恒星系。
“又一個生命世界毀滅了，象烈日下的露珠。”碳基聯邦最高執政官情緒低落。
“當一個物體對第二個物體施加一個力，這第二個物體也會對第一個物體施加一個力，這兩個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他還在念道。
“一個物體的加速度，與它所受的力成正比，與它的質量成反比......”
......
夜深了，娃娃們圍著教師的尸體大哭。
悄然之間，碳基聯邦的飛船進入太陽系。
三十道掃描的波束投射到地球上，其中一束波照到了這所山村小學，孩子們大哭，一無所覺。
十八個孩子的復制體被憑空制造出來。
有聲音在天空向孩子們的復制體發問。
“請簡要說明恒星能量的來源。”
娃娃們沉默。
“一個三維平面上的直角三角形，它的三條邊的關系是什么？”
還是沉默。
“......”
“當一個物體沒有受到外力作用時，它的運行狀態如何？”
稚嫩的童音響起。
......
天亮了，毀滅與地球擦肩而過。
娃們在晨霧中掩埋自己的老師，林佑也寫完了這個故事。
他抬起頭，扭了扭脖子，長舒一口氣。
寫字是很累的一件事，哪怕是抄。
一個有寓意的好故事，總是值得寫作者全神貫注的。
林佑登上網頁，輸入時光科幻雜志的郵箱，將文檔發了過去。
時光科幻雜志是國內最大的科幻雜志，在這個互聯網飛速發展的今天，時光科幻雜志并沒有像另一個世界的國內科幻界被快餐文學埋在紙堆里，而是積極創立了時光科幻網。
所以，這個老牌的雜志并沒有一蹶不振，反而在科幻界依舊有著大量名氣。
林佑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選擇在這里投稿。
《鄉村教師》只是他的一次試水。
如果可以，他很愿意將另一個世界的眾多科幻作品都拿出來。
不只是小說，還可以是動漫、甚至電影。
......
“啟仙！”白林煙推開門。
“為什么不去錄歌！還掛黃總監的電話？這都打到我這里來了。”
白林煙赤著腳走到白啟仙的床邊，揉了揉雙眼。
“還睡？嘿！”
她長吸一口氣，狠狠掀開那一坨被子，將被子下嬌小的人影翻了個翻。
“嘿嘿......”
白啟仙順勢在床上滾了一圈，雙手抱著手機目不轉睛地盯著，嘴角忍不住的笑。
“不理我？”
白林煙淡淡開口，然后一把抓住白啟仙的白嫩小腳，指尖輕輕摸向粉紅色的腳心。
“啊嗯！！”
白啟仙渾身一抖，腳趾猛縮，上半身抽搐般向前一挺。
“呼哈......你干嘛！臭女人！”
她大口喘著氣，恨恨地白了一眼白林煙，然后把手機伸過去。
“喏，看看。”
“看什么？這是......《雪落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