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敘傾在邊關也見過這種吃法,不過那是過往商隊隨意涮涮,沒有京城這邊講究。溫言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吃貨,能讓他說不錯的,定然是十分不錯。
他也抄了一筷子羊肉放進滾湯里,等肉熟了配上蘸料,吃起來確實不錯。
吃肉得有酒,言敘傾把隨身帶著的兩罐酒拿出來,取了個兩個杯子倒滿,遞給溫言。
“這酒是我從關外帶回來的,看在一路辛苦的份上,就不要嫌棄薄酒粗糙,難以下咽了。”
溫言白了他一眼,一點也不客氣的拿起來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
“果香沁人心脾,好酒也不知道多帶點回來!”
言敘傾笑了笑,沒接他的話茬。就著葡萄酒,兩人吃飽喝足,看著翻滾的鍋子,氣氛沉下來。
溫言問道:“心情可曾平復?”
言敘傾抿了口酒,神態苦澀。
“我的心情如何又有什么打緊……我是在想接連暴斃的張王兩家姑娘,若不是牽扯到皇家,又怎么會斃命……”
當今溫朝的皇帝言誠書膝下只有三個成活的皇子,稱呼并不按照前朝那般按次序稱呼,而是逐次替補上去。
言敘傾是言誠書的第十二個孩子,卻能稱為三皇子,可見前面夭折了多少……
所以當今圣上特別注重子嗣,太子和二皇子早就子孫滿堂了,就考慮著給他定親。
他十三歲時,定下了戶部尚書張成永的嫡女張幼韻,哪料到定親后不到一個月張家小姐就暴斃了,說是得急癥去了。
隔了兩年,又定下了內閣首輔大臣王璨的嫡孫女王清歡,不出三個月,在去徑山寺上香的途中,馬車側翻到山溝里,車上的丫鬟婆子都好好的,偏王家姑娘腦袋碰上石頭,當場殞命。
民間有傳言說三皇子克妻。
皇帝讓欽天監算,欽天監含糊其辭,只說三皇子年紀尚幼,不宜議親,要等到二十二歲以后再說。
等于間接承認三皇子克妻。
皇帝大怒,把欽天監的批算壓下去了,但是流言越傳越離譜,有人說三皇子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可憐三皇子也不過才十六歲,從小受盡榮寵,哪兒受過這般委屈!便帶了一個隨從,離京云游去了,直到現在才回來。
溫言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就相信,你是真的克妻?我認識一位高人,要不要讓那位高人幫你算算?說來這位高人你也認識,徑山寺的了無禪師。”
言敘傾喝了口酒,搖頭道:“不必了,是不是真的克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就算洗清了傳聞,滿京城也沒有人愿意將女兒嫁給我。”
語氣頗有幾分自我揶揄的味道。
見他光明磊落,溫言輕笑一聲:“那可不一定,只要京城里的姑娘眼睛不瞎,怎么會讓你堂堂一個皇子打光棍?”
只一個皇子的身份就讓多少人家趨之若鶩了……
言敘傾不愿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念問道:“還沒問溫兄,離京前聽說溫公正在給你相看姑娘,相中什么人家了?”
說到自己,溫言卻是興致缺缺,提都不大愿意提。
“不管祖父看中哪家姑娘,都不是我喜歡的。”他的神色悵然,“身不由己罷了……”
生在富貴窩里也不是全然沒有憂愁的,吃穿排場倒是不缺,唯獨缺了自由。
“不說我了,說說你這一路上的見聞。”
京城里有專門安置外國使臣的驛館,朝貢的來使連人帶貨物都安置在驛館里,等朝廷通知。
薛常帶著隊伍在京城里七拐八拐,來到一個胡同里。胡同里有一個角門,上前敲了三下,角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他帶著貨物魚貫進去。
有人招呼他們吃飯洗漱。
吃完飯后將其他人安頓好,薛常來到書房。
夜半時分從外面進來一個男人。來人身形高大,目光沉穩,五官俊朗,但看年紀,也不過二十多歲。
男人一身黑衣,目光炯炯有神,看見他高興道:“路上還順利吧?少主呢?”
薛常從椅子上起身回道:“路上還算順利,不過少主病了,眼下還在關城福叔那里。我們出發的時候,少主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聽到少主病了,男人好看的眉擰起來,聽到后面又放下心來。說道:“辛苦你們了。”
薛常忙道:“我們不算辛苦,薛衛大哥,你這邊怎么樣?”
薛衛搖搖頭。見他露出失落的表情,話鋒一轉說道:“也不是全無進展,不過還需要時間……”
等……
他們已經習慣蟄伏,多等一段時間并不算什么。
薛常嗯了一聲不再多問,他們每個人的任務都不一樣,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幫少主分憂了。
他將貨物平安運送到京城,剩下的交給薛衛。
“眼下北邊到了冬季,商隊要到明年二月份才能出發,這段時間少主有沒有給你交代任務?”
薛常想到少主希望他能接手第一樓,接替溫善章的位置,可他才第一次組織商隊到關外,這次還不是一帆風順,第一樓的生意錯綜復雜,他只怕還沒有那個能力,距離目標還有很遠……
于是點點頭說道:“少主給我布置了任務……”
他沒說是什么任務,薛衛也沒問,兩人說點敘舊的話就散了。薛常想了想,把胡嚶嚶的存在告訴了薛衛。
薛衛手握京城暗網,說不準能查出來那丫頭的底細……
雖然只是抱著謹慎的態度,薛常總覺得胡嚶嚶不一般,怕她威脅到少主。
少主身邊多了一個變數,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薛衛一時也沒說什么。
“我下去查查看吧,你們先去安置。”
薛衛比較年長,又先他一步在京城扎根,深得少主器重,在他們眼里,薛衛是僅次于薛臣的他們最信服的人。
薛常應了一聲就從書房里退出來了。
薛衛在書房里呆了半晌,天亮前悄悄走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
等薛青傷好了之后,邊城再次下起雪來,北風呼呼刮著,大雪接連下了數日,一刻不停。
胡嚶嚶將腦袋往披風里縮了縮,見站在屋檐下看雪的薛臣穿的單薄,屁顛屁顛的跑進屋子里拿了一件披風給他。
福叔正在馬棚里喂馬,天太冷了,順便抱來一些茅草,把馬棚布置得稍微暖和一點。
是那兩匹從牧民手里換來的馬。一匹黑色,一匹棗紅,兩匹馬正安安靜靜的吃草,絲毫沒有受到狂風暴雪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