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來了,穿了套職業裝,精明干練的樣子,這是他所熟悉的樣子,一個這么優秀的女孩竟跟著自己窩囊了這么多年,他用力搓著自己的臉,他其實特想抽自己大嘴巴,他強打起精神有些心虛地凝視姚瑤。
張哲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他為姚瑤倒上一杯茶,姚瑤看到他憔悴的神情,他眼角眉梢的疑問、無奈和欲言又止,竟讓她如鯁在喉,他欠姚瑤一個交代,在她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他的時候,他卻盡全力奔向她,可那阻力太大了,他仿佛停在原地奔跑著,徒然做著無用功,這簡直要了他的命。
“今天真是很巧,居然不期而遇。”姚瑤嘬了一口茶。
“是啊,這么久沒有見到,卻在這樣特殊的場合見到了。我,呃……”
“這日子特殊嗎?我只是陪路珊試婚紗,恰巧被你碰到她讓我幫她試的那一件,但當著你夫人的面我沒有解釋。”姚瑤輕描淡寫地說。
張哲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真是被你嚇到了,我以為你……”張哲尷尬地笑了。
“以為我會輕易找個人嫁了嗎?我已經30歲了,不是當年的小女孩兒了,我必須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人生的路不能一錯再錯,再錯我都不能原諒自己的任性。”姚瑤莞爾。
張哲坐不住了,“姚瑤,你是后悔了嗎?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沒能給你一個完美的愛情,你是浪漫的、追求完美的,而我太現實、太自私了,我還在努力,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為你拼一次,就像當年你頂著巨大的壓力跟我在一起一樣,他跟她一直處于分居狀態,你知道,分居六個月是可以……”
姚瑤伸手示意他停止,“你們的私事請不要對我講,跟你在一起是我最開心、最幸福的五年,我從不后悔,但不代表是對的,我錯在最初任性地放縱自己的情感,你實在太吸引我了,我沒法不去愛你,你的苦衷我都懂,我從未跟你要過名分、婚姻甚至于任何東西,我愛你,所以愿意為你做一切,包括受委屈,但我不可以一直做你的影子,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應該有我的,我也需要一個能長伴一生的伴侶,他可以在我需要他的任何時候給我以溫暖,他可以陪我去任何地方、任何場合,你看,連路珊也要結婚了,我和你,我們的緣分盡了,相望于江湖就是最好的選擇。”
張哲無言,他抓起姚瑤的手湊到嘴邊,他親吻著微涼的手背,“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當年你跟我在一起的決絕,我對不起你給我的純真的愛,我對不起你對我的信任,而我不是個好男人,今天看到穿著婚紗耀眼的你,你覺得自己死了一次了,這一定就是心死的感覺,如果時間能倒流,寶貝,不等到你我不會跟任何人戀愛、結婚,我一定等你,給你一個男人能給女人的一切。”
姚瑤捂住張哲的手,“總可以好聚好散的,緣份就是這么神奇,從前一直舍不得、放不下的感情說放下也就放下了,哲,我愛你,可是愛你并不一定必須在一起,放在心里就好,當個知己也可以是一輩子,你不要再掙扎了,看到這么憔悴的你我真的特別心痛,可現在,讓我們都好好生活下去,你不要與家人為敵,不要與倫理為敵,那樣會很慘,我祝你生活美滿,家庭幸福,而你也要祝福我有一天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做不到,做不到,在我心里,你是我的,我永遠不祝福你跟別人在一起。”張哲斬釘截鐵地說。
“哲,我真的不愿意看到這樣的你,你六神無主,眼中無光,沒有活力和斗志,在我眼里你好像衰老了好幾歲,回到你的家吧,其實我們不是已經擁有了偷來的五年嗎?我受了很多煎熬就為了你還是你自己,你還是張哲,如果非把你弄得妻離子散、身敗名裂,那我就不是愛你,而是愛我自己,回歸家庭吧!那才是你的歸宿,妻子、孩子,一家人平安喜樂,幸福地生活下去,而我會慎重決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你不必為我擔心。”
“如果,如果我們還能在一起,下半生,我有你足矣。”張哲用力抱住姚瑤。
“可我有你不能足啊,那樣我們總不能堂堂正正過這一生了,現實與理想差得太遠了,如果你愛我,就別再做傻事,經營好你的家庭和事業,讓我看到發光的你依舊風度翩翩、氣宇軒昂。”姚瑤落下了淚,淚水打濕了張哲的肩膀。
姚瑤兩手撐在張哲肩上,“我的青春,我的最好的愛情都給了你,我愿這些會是你永遠的回憶和動力,從此再不要糾結過去,我們一別兩寬。”
姚瑤親吻了張哲的臉頰,在那熟悉又陌生的胡茬上磨擦著,那是他們習慣的親呢方式,張哲麻木地用胡茬蹭蹭她的臉,張哲吻上她的唇,他明白這是最后的告別,以曾經的戀人身份,以后……
姚瑤喝了一口茶,“茶很香,一如你給過我的愛情,我該走了,張先生。”
“寶貝,如果你有任何困難,請記得第一時間讓我知道,你永遠是我最寶貝的人。”張哲哽咽著說著最沒有意義的一句話。
張哲看著姚瑤離去的背影,頹然倒在沙發上,覺得自己被抽空了,自己不惜拿身家、性命去爭取的東西現在已經毫無意義,他已經無法捧著一張宣告單身的證書去向她求婚了,她的后半生到底還是與他無關了。
張哲久久看著那只白瓷杯子上的口紅印跡,他離開時買下那支有姚瑤唇印的杯子。過去曾經以為可以有大把的年華一起度過,哪知道此時一個唇印已經彌足珍貴。
張哲一個人去喝酒,他成功地買到了醉,甚至超額完成了任務。很晚他回到了很久未回的家,白慧被他嚇了一跳,她未曾想過他會回來。
她抱怨起這個半年未歸的丈夫,她舊話重提,說:“姚瑤要結婚了,你就去買醉,你是想醉死嗎?”
本就醉酒,再加上白慧的絮絮叨叨,張哲處于糊涂狀態,他說,“她沒有要結婚,她只是永遠都不屬于我了,你想我死嗎?我死也死不起。”
白慧聽了張哲的醉話又是開心又是生氣,她知道張哲深愛姚瑤,她知道張哲是認輸了,不是輸給她白慧,而是輸給了姚瑤,有時候決定勝負的未必是這兩個人的實力,還可能來自于外力,她知道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在心里忘記她,可是記在心里哪比得上在身邊的細水長流呢?白慧喜不自勝。
張哲說:“白慧,這回你滿意了吧,你還要我是不是,你寧愿跟我玉石俱焚也不成全我,你勝利了,你該滿意了。”張哲說完嘔了起來。
白慧以為他醉酒嘔吐,想把他拖到洗手間去吐,結果他噴出一大口血來,沙發、地毯上都是他的血,把白慧嚇得手足無措,趕緊打了120,白慧緊張死了,忙給弟弟打電話,她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確信跟姚瑤有關。
張哲是急性胃出血,在醫院住了五天院,白慧一直陪在他身邊,出院后也就順理成章地把他接回了家,他們夫妻倆誰都沒有再提過去的事,他們過起了相敬如賓的日子,互相尊重,家里恢復了正常的秩序,老人和孩子的狀態都好多了。
白慧勝利了,她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自己跪著求、拼命追回來的幸福生活,雖然張哲經常心不在焉,但這種幸福生活的假象她也是要的,至少家還是個家,張哲和她隆重出席了女兒的門徒宴,女兒高興壞了,在孩子眼里一切恢復如常了,只有白慧知道,張哲的心完全不屬于她了,她能得到的只是作為家人的名義,至于愛情,在這番經歷之后,沒有人能比得上那個他求而不得的姚瑤了。
張哲的事業心逐漸減弱,他放了一些權給白英杰,白英杰雖然過去有些不良記錄,但現在在姐夫的手底下做事也盡心盡力,跟姚瑤的分開讓張哲突然覺得一切皆虛空,他沒有精力再去整日把自己投入到公司中,他現在就喜歡獨處,他有時候在公司也謝絕見客,獨自在辦公室里靜坐,一杯清茶,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他隨時關注著姚瑤的消息,知道她在圣凱干得非常好,被器重還被吳昊追求,吳昊他是知道的,青年才俊,西洋作派,他常常覺到累,心如死灰,有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就是將死的狀態,腦海里想的全是姚瑤,無數次夢到自己掉入無窮無盡的深淵,而上面就是姚瑤的手,是她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