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峰看到蘇情,情不自禁地笑著舉手打了個招呼,檳榔黑著臉向半和尚致意,“太子,陛下駕臨,請太子前去相見。”
“前頭帶路吧。”
半和尚站了起來,把酒葫蘆掛在腰間,表弟也跟著站了起來,檳榔伸手制止,“陛下只請太子,殿下請留步。”
“憑什么!”孔峰喊道,“大家一起去!”
“你有資格說話嗎?”檳榔冷笑道。
“你閉嘴吧。”蘇情瞪了檳榔一眼,好言撫慰孔峰,“你只管放心等待,陛下和太子是父子相見,不會有事的。”
孔峰這才閉口不言,半和尚跟在蘇情和檳榔后面,朝天空緩緩飛去,他們走后沒多久,空羽情、雷薩也從他處飛到了浩蕩山上。
隨著地球慢慢在腳下變小,半和尚覺得世俗的快樂慢慢地離他而去,冰冷的太空無情地容納了他,但這太空也顯得太擁擠了,大大小小的飛船如同廟會上的花車,連綿不斷,遠處那艘金色的、比地球還大上一圈的星艦鶴立雞群,異常醒目。
蘇情和檳榔引著半和尚到了國王之艦外,肅立一旁,半和尚解下腰間的酒葫蘆,灌了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前一步,國王之艦識別出了他的身份,把他讓了進去。
萬星殿。
半和尚看著眼前浩渺的星空,每一顆星都代表一個星系的首輔星,它們代表著被天之國征服的所有星系。
這萬星殿的規模,比他離去時至少大了三倍。
“看看我們輝煌的星域,”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盈極王穿越星空,慢慢飛到了半和尚近前,他液態的身體停止了流動,變成了半和尚離家前所熟悉的那種半機械半肉身的狀態,“看看我們文明的擴張,”盈極王打量著半和尚,但是他的目光很快又從半和尚身上移開,落到了浩瀚的星空上,他張開雙手,整個星空圍著他開始轉動,“這一切都將會是你的。回來吧,我的兒子,和我一起去征服整個宇宙。”
“父親一定忘了我是為什么離開盈極國的吧,”半和尚見到了盈極王刻意變化出來的模樣,心中剛剛升起些許感動、負疚之意,立刻又被盈極王的做派驅去了,“那是你的國度,你的野心,和我沒關系。”
“你還沒有流浪夠嗎?”盈極王悶哼了一聲,星空停止了轉動,“浪蕩星際是探險家和富家小子的勾當,你不是個探險家,也不是個小子了,還在對別人的星球感興趣嗎?”
“我早就不流浪了,”半和尚笑道,“我住在地球,這里對我來說也不是別人的星球,我喜歡這里,遠勝于喜歡你那些奴隸星系。”
“你喜歡這個小行星,沒問題,你可以住在這里,我把它送給你,還有它所在的整個銀河系,”盈極王揮了下胳膊,“你可以把這里當做你的領地,你的指揮中心,我還可以把蘇情、重霄撥給你,供你指揮,你可以做一切你喜歡做的事情——只要你回來,回到天之國,回到父親身邊。”
“地球不是你的,你沒資格把它送人,”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半和尚只覺得怒氣填膺,“我是因為喜歡才住在這里的,而不是想要占有它,不過我猜你永遠不會理解兩者之間的區別。”
“我看到它了,它就是我的。”
盈極王的聲音也起了變化,這么多年了,這個兒子的慈弱依然令他無法理解,他和所有的天之國人都在為這蒸蒸日上的帝國努力,而這一切在最應該關心它的太子眼中卻仿佛不值一提,盈極王又恢復了液態,他的聲音變得冷酷起來。
“我們在這個小行星上失去了太多的戰士,它不應該再存在,除非你愿意接收它。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
半和尚看著盈極王,那流動不羈的生命既陌生又熟悉,他轉身,融出了國王之艦,兩個大將侍立在一旁,半和尚看也沒看他們,返歸浩蕩山。
議事廳中,半和尚一言不發,大家都在猜測半和尚表情的意思,還是孔峰先忍不住了,“禿驢大師,你爹到底說啥了?”
“哈!就知道你先忍不住,”半和尚兩手一擊,笑了起來,“沒什么,他給了我一天時間,我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毀滅地球。”
眾人臉上都出現了古怪的表情。
“用地球做你們父子相認的籌碼,還真是豪氣,”翁白苦笑搖頭,“一個宇宙第一強者……我們應該如何應對這樣的人?”
“大師,你父親到底提了什么條件?”方介儒問道。
“讓我猜猜,”表弟敲了敲桌子,眾人都看向了他,“盈極王一定是讓你回歸天之國,他會說,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太陽系送給你做別墅。”
“差不多,”半和尚在手中轉著酒葫蘆,“他把整個銀河系給我做領地。”
“憑什么啊!”孔峰喊了起來,“地球又不是他盈極王的,我看你們兩個和蘇情倒還通情達理,你們的王怎么如此托大。來來來,讓我孔峰先和他戰上幾個回合!”
“你就別吹牛了,”空羽情揶揄道,“你也就能和蘇情戰上幾個回合。”
“要我說,太子就答應盈極王好了,”點點插話道,“這樣地球的危機解了,地球又歸到了天之國疆域中,得到了最好的保護,兩全其美,有什么難選的?”
“我們大可國人可不像你這么沒骨氣,”小白立刻回嘴,“和他打,大不了一死,我們可不能窩窩囊囊的做人俘虜。”
“小白所說雖然有志氣,但大可國萬千性命,不能就由我們這么草草地決定了,”方介儒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只有一天時間,怎么從長計議?”翁白苦笑道,“此事問之于百姓,也不過戰與降兩種意見,我們聽哪個?多數人的意見?”
“老禿驢,你自己怎么想?”空羽情問道。
眾人一愣,這才想起最關鍵的半和尚還沒表態,不由得把目光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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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羽百行
作者按:父與子的關系中包含了太多東西,他們之間有著獨特的緊張,他們更容易因為想法的不同而走向對抗。佛洛依德的戀母弒父情結似乎說出了某一個方面,但這和唯愛情主義一樣,把單方面的東西夸大為整個世界,我總有些懷疑。父與子,兩個男人面對整個世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對世界的焦灼反映在了彼此身上,他們本應該是協調的,但事實往往不是如此,這就使焦灼加劇,并進一步深化了彼此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