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顏聽出了神,“說得真好,我現在知道你為什么做任何事情都比我進展快了,你的心靜,我的心雜?!?p> “你這又說得過了,每種心境都有優缺點,你做很多事情也比我強得多,”布詩微笑道,“娘告訴我,別把自己的個把優點看得太重了。”
“你娘真是個聰明的女人,空大俠為什么要離開她?”
“和他離開其他女人的原因一樣。一個薄幸的浪子,還需要什么原因?!?p> “空大俠離開時,并不知道有你,如果他知道了,恐怕就不會走了?!?p> “這就是借口嗎?”布詩冷笑道,“我根本不在乎那個人,但是我娘在乎,而他卻傷害我娘最深?!?p> “你娘一定很恨他吧?!?p> “不,我娘很想他,”布詩頓了一下,這才又慢慢說道,“她雖然口中從來不說,但我知道我娘很想他,這卻令我更恨他。”
盛顏喟然而嘆,“從來都是男子負心,我們女人,都太傻了?!?p> “我必不負你。”
盛顏依到了布詩肩頭,“我信?!?p> 布詩抬起頭,看著絳紫色的太陽,“你說,這個世界還能存在多久?”
“這得看那些神們怎么做了?!?p> “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中,真令人不爽。”
“他們也許能決定我們的生死,但決定不了我們的喜樂,”盛顏笑道,“能活得高興,才是我關心的命運,目前來說,我對自己的命運還算滿意。”
“聰明的想法,”布詩笑了,“我就說了,你總會有些事情比我做的好?!?p> “布詩?!?p> “恩?”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找空大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說一下,中間說不定有什么誤會。再怎么說,他也是你父親?!?p> “見他一面倒也無妨。”
盛顏一愣,喜出望外,“你想開了?”
“我是看在他最近救世濟人的份兒上,”布詩冷著臉,“有些事兒,我也想和他說清楚?!?p> “那好,空大俠現在風之國,我們去找他吧?!?p> 布詩瞪著盛顏,“我怎么覺得你像空羽情的探子?”
“別說那么難聽,”盛顏嫣然而笑,“我這也是為了你們父子兩個好。”
“真中,還是承認了?!?p> 布詩帶著盛顏飛到高國郡的光幕時,夜色已深,但是穿過光幕,卻又是白日。
“你看,下面有賣風箏的!”盛顏喊道。
布詩一看,在光幕的正下面,可不是有人擺著攤賣風箏,那風箏都折疊著放在地上,上面還壓著石頭。
“在光幕那邊,我就看到有賣的了?!?p> “我要買個!”
布詩按落云頭,為了不嚇到那人,他們從后面接近了他。
“要風箏嗎?”那個圓圓的男子坐在一個木凳上,扭頭看到了布詩和盛顏,先招呼了一聲,待看清了兩人的穿著打扮,殷勤地站了起來,“我這里大小風箏都有,價廉物美,少爺小姐喜歡哪個,我展開來給你們看?!?p> “你是大可國人?”盛顏問道。
“高國郡人,現在亡苦帝把我們又還給了弘孝帝,所以又是大可國人了?!迸肿由特溞Φ?。
“現在這種世道,我們和風之國關系又不算好,你敢來這里賣風箏?”盛顏好奇地問道,“怎么不躲地下庇護所去?”
“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小,那地下庇護所中很多營生都沒有興起,特別像我這種祖輩做風箏的,在地下簡直一點都沒用,”胖子苦笑道,“我怕天之國人,但我更怕餓死。其實風之國人還挺友善,時不時還有人來買我的風箏?!?p> “這就是苛政猛于虎的現代版本吧。”布詩嘆道。
胖子商販對布詩的感嘆無動于衷,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挑風箏的盛顏身上,女人從來都是他最大的消費者。
盛顏挑了一個畫著古裝美女的大風箏,展開,小販移了幾塊石頭,幫她壓住四角,讓她細看,“小姐好眼光,這是牛皮制成,本來這種風箏偏沉,在咱們大可國不好放,但在風之國,只要設計合理,再重的風箏也能飛得起來。唉,像我這樣的風箏世家,本應該做一個風之國人的?!?p> “老板真是有趣,”盛顏笑道,“就要這個了?!?p> 布詩付了錢,正要和盛顏離開,老板指了指旁邊的那個木箱子,“我還有滑輪鞋,在風之國,放起風箏,再穿上滑輪鞋,比馬都跑得快。”
盛顏從箱子中拿出了一雙小號鞋子,它的樣子像個農夫的手拉板車,不過下面有四個輪子,上面則有三條皮帶。
盛顏按照胖老板的指導,把三條皮帶綁到了自己的羊羔皮小靴子上,抓住了風箏線,布詩在胖老板的幫助下把風箏放上天空,盛顏歡呼一聲,被風箏帶著迅速朝前滑去。
布詩補夠胖老板錢,自己也綁上鞋子,隨便撿了一個純色大風箏,追了上去。前面的盛顏很快掌握了風箏的使用技巧,她控制了一下風箏的角度,降低了滑行速度,和追上來的布詩并駕齊驅。
“這個比騎馬還有趣,”盛顏笑著,“感覺如同列御寇憑虛御風,怪不得明仁能夠和風同體呢,我都感覺自己化成風了?!?p> “我有一個更有趣的主意,”布詩笑道,“保管你更有憑虛御風的感覺?!?p> 布詩把自己和盛顏的風箏都拉了下來,用盛顏的衣帶把她綁在了風箏上,盛顏嘻嘻嬌笑著,被布詩放上了天空,長風烈烈,帶著空中的盛顏和地面的布詩迅猛而前,盛顏無所憑依,唯有一根長線系著她和布詩。這種感覺令盛顏星眼迷離,她感覺自己被完全交給了布詩,同時卻又得到了極大的自由,危險感和安全感交織在一起,如同隔窗觀雷雨,又如同隔岸看林火,心花如爽夏之晚的濃葉,輕輕搖擺著。
布詩也飛了起來。
他和盛顏心意相通,通過這一根線,他把控著她,又被她牽引著,如同枝與葉,根與花,他在這一剎那體驗了絢爛與寂滅,感覺到了創生與毀滅,這是一種比巫山云雨更深刻地交融,布詩丟了自己,獲得了天地不仁的平靜。

公羽百行
作者按:商人是新的時代弄潮兒,他們比探險家先到達危險領域,比軍人先進入爭議土地,比發明家先看出新技術的價值,為了生存,為了逐利,商人可以出生入死,可以起早貪黑,可以熙熙攘攘,商人在幾千年的歷史中都是貶義的,現在又是褒義的,也許,他終究只應該是中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