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獵盯著翁守仁,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退后了幾步,把雪浪弓握在了手中。帶著所有的雪之國軍隊來到大可國,對父王來說是一個英明的決定,是把握了國家生存的脈絡,寒獵也承認父親的決定是對的。
但是,這對他來說,依然是一個恥辱。
在大可國的每一天,他都被這種情緒吞噬著,一個尊貴的王子,卻只能跟在一支大可國的軍隊后面,做一個普通的干將,寒獵不甘心。
雪浪弓在他手中,他只需一箭。雖然這一箭傷不了翁守仁,但是足夠令他分神,這就夠了。
他握緊了雪浪弓,掌心汗津津的。他想過了,這一箭可以推說是射向魔瓶的,以那兩人步法之快,這也是很合理的解釋——實際上,寒獵還真擔心這一箭射中魔瓶——寒獵看向了雷薩和奧格,雷薩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場戰斗,奧格和他對上了目光。
寒獵做了一個手勢,奧格領悟地點了點頭,開始找石頭。
寒獵愣住了,這么容易嗎?
奧格先摸到了一塊小一些的石塊,他掂量了掂量,扔了,又找到了一塊大些的,這塊不錯,足夠混淆視聽。
奧格用力地扔了出去。
這塊“大些”的石頭足有翁守仁身高的一半,它很容易變成一種無差別攻擊,這也是奧格想要達成的效果。
魔瓶和翁守仁面臨著一個困境,由誰來擊碎那塊石頭。在兩人都全神貫注時,誰都不愿做一件多余的事情,因為這件多余的事情會打破均勢。
石頭到了。
魔瓶微微一笑,她的月半輪劃過,石頭變為齏粉,翁守仁的普初刀硬生生地停到了魔瓶的頭頂,沒有劈下去。
魔瓶收回了雙輪,翁守仁深吸了一口氣,普初刀收了回去。
“我還以為今天會是一場酣暢的戰斗,”魔瓶笑道,“可惜被宵小打擾了。”
翁守仁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不管怎么說,我沒有擊敗你,”魔瓶道,“我要告訴你的消息就是,”魔瓶的聲音突然降低了,“我的大將要來了。”魔瓶憐憫地看著翁守仁,“一切都結束了。”
魔瓶轉身飛走了。
翁守仁慢慢轉身,朝營帳走去,他踉蹌了一下,幾乎摔倒。東方百行沖了過來,扶住了他。翁守仁沖著東方百行笑了笑,東方愣了一下,他從沒有見過軍主這么溫情的笑容。兩人相攜著,慢慢地走了回去。
當天夜里,雷薩和奧格失蹤了。第二天一早,翁守仁下令班師,和來時不同,翁家軍用一種罕見的慢速行軍朝浩蕩山歸去,寒獵很快離開了團隊,高速返回。
這段日子,寒苓整日和言御王呆在一起,對言御王的言談舉止、風度氣質越來越敬佩,雪墨王將養了這些時日,雖然外傷已愈,但總是水土不服,內傷始終沒有緩解,再加上十萬雪之國軍隊久居無事,思鄉日切,雪墨王懇請言御王派出海船,使雪之國可以經由海路進入北涼郡,返回雪之國。
言御王和武威王商議后,也覺得十萬雪之國大軍駐扎在南封城外,也不太妥當,因此同意了雪墨王的要求,但是寒苓卻借口等哥哥寒獵返回,堅決要留在這里,雪墨王從大局出發,同意了她的要求。
言御王、武威王、玄駐王和龍陽王率領文武百官,在南封城東五十里處的紅江渡口目送雪之國君民上了海船。他們將順著紅江入海,再轉而北上,在北涼郡冷江入海口登陸,返回雪之國。
回南封的路上,四個王爺并鞍而行,他們全都悶悶不樂,戰報接二連三地傳來,行止郡、高國郡、九盤郡、唐朝郡、蒙漢郡接連被亡苦國攻破,加上已經被占領的良項郡、少京郡,天下十三郡,亡苦國已占其七,雖然最為富庶的湯陽郡、蘇陽郡、多粵郡還在手中,在錢糧方面還是優于亡苦國,但半壁江山淪陷賊手,亡國之兆已是昭然。更何況,西北的涼水郡和東北的北涼郡雖然沒有淪陷,但被亡苦國各郡包圍著,成為飛地,如果得不到及時支援,淪陷也是遲早之事。
他們的希望都在翁家軍身上,但是翁家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煩,這也是所有人都能夠看出來的。
“三位弟弟,國事至此,難道我們還要延宕下去嗎?”玄駐王痛聲說道,“四弟久尋不見,如今賊勢浩蕩,說句不好聽的,四弟很有可能已被逆賊所害。即使四弟還活著,天下板蕩若此,我們又派了如此多的人手找尋他,難道他會完全不知道嗎?我看,四弟是一心向佛,無意世間俗事了。”
“二哥想說什么,只管說吧。”武威王沉聲道。
“大可國皇位缺位已久,現在這般形勢,難道三位弟弟還是不找到四弟不罷休嗎?”玄駐王道,“我們不能再等了。”
“那么二哥,”龍陽王笑道,“你說應該由誰來繼承大統。”
“既然太子已薨,自然是由二哥我來承繼大統了,”玄駐王當仁不讓,“立長不立幼,這是自然之理。”
“我倒是覺得,立賢不立長,”武威王道,“我支持六哥。”
“十三弟,你這就有些太刻意了,”龍陽王道,“怎么說,還有我這個三哥在這里,怎么也不能直接輪到六弟啊。”
言御王嘆了口氣,眾人都看向了他,“我同意二哥的意見。”
三個王爺都是一愣,玄駐王聲音有些發抖,“六弟,你是說,你支持我繼任大統?”
“是的,二哥,”言御王笑道,“二哥說得不錯,我們不能夠再等下去了,我們更經不起兄弟鬩墻了。二哥早一日登基,我們就能早一日安定下來,收復失地,擊敗亡苦國。”
“謝謝你,六弟,你一向是我們兄弟中最通情達理的那個,”玄駐王大喜,他看向武威王,“十三弟,你六哥都同意了,你這么說?”
武威王的目光從微笑著的玄駐王臉色移開,“我說過了,我支持六哥,不管他做什么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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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羽百行
作者按:真正強大的對手,會讓你產生惺惺相惜的感覺,前提是那個對手也講究榮譽感,而不是無底線的鄙劣。有一個殘酷的事實是,真正能激發你的,除了自己,就是勢均力敵或者稍強一些的對手。能力越強,尋找這樣的對手就越困難。獨孤求敗的人是痛苦的,雖然自我突破的道路永無極限,但當對手只有自己的時候,對極限的定位會越來越模糊,對進步幅度地衡量會越來越不準確,除非有難以想象的強大意志力,否則難以始終以高標準督促自己,就是那些意志力非人之輩,孤獨感也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障礙。這也無怪一個真正的強者遇到對手時,會有一種想要完全燃燒自己的興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