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種有效的獎勵機制,割草一向能鼓勵戰士們的求勝欲和追擊欲,只是有時候,為了能收割更多的頭顱,戰士們會做出并不明智的選擇,比如放那些更有價值的騎兵逃走,而只追些步兵。
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雷薩早已懂得,作為一個領袖,不能苛求完美,找到合適的策略,就要堅持下去,直到找到更好的,再頂住壓力,加以替換。
不過割草的策略他們已經延續了上千年,實在沒有加以替換的必要。
眼前這些車子上駕著的鋼鐵長管看起來就不是俗物,充滿了死亡的氣息,一箱箱黑色的圓球堆在一旁,那就是把他無畏的將士嚇得轉身就逃的天雷。
雷薩撫摸著炮管,上面還殘留著發射后的余溫,他又拿起了一個炮彈,倒是不重,難以想象它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威力。難道這個國度的人會巫術?雷薩心中掠過了一絲陰影,恐怕征服這個國家,不會像想象中那么容易了。
“我要走了,”小白魂不守舍地說,“父親和爺爺已經走了幾天了,我說幫著在南封救人才留下來的。現在南封重建已經進入了正軌,我也沒什么理由留在這里了。”
“你早該走了。”布詩冷冷地說。
“有人和你說話嗎,朋友?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小白裝著左右看了看,然后把目光放回到了盛顏身上,“盛顏,你要不要跟我去翁家軍?我們已經發現了那些銀色怪物的行蹤,你要不要看看我們怎么消滅它們?”
“我倒是真想去,”盛顏微笑著,躲開了小白炙熱的目光,“翁家軍的威風,我算見識到了,真想看看翁家軍怎么殲滅那些丑類。可惜我是七星社的人,最近天下大亂,社長整天和武威王混在一起,每天回來都下一堆命令,我隨時都會有事,恐怕走不開啊。”
“真可惜,”小白嘆了口氣,“好像除了這個小白臉,每個人都有正經事做。”
“你又說錯了,我也有事。”和小白說話時,布詩面色始終沒有變過,好像他缺乏相關的肌肉一樣。
“你能有什么事兒?”小白藐視地說,“現在大家都忙著對付怪物和蠻人,恐怕也沒人有空放通緝令,讓你這個賞金獵人去發財了吧。”
“你說得對,”布詩道,“所以我決定,這段時間多陪陪盛顏。”
“你!”小白氣憤填膺,他用力呼吸了幾次,這才恨恨地說道,“沒出息,當此亂世,你只會兒女情長,真是沒出息啊。”
“你又說對了。”布詩簡短地回答道。
“你!”小白又用力呼吸了幾次,“盛顏,我勸你對這個家伙多加小心,他父親是空羽情,風流好色,這種品性是會遺傳的。”
“我最喜歡的,就是空羽情大俠了。”盛顏眼中冒了光。
“好好好,你們是王八看綠豆,對眼了,我在這里多余,行了吧。”小白絕望地轉身,“我找魯旦和依依他們告別去。你們也不用送我了,看著鬧心。”
“慢走,南封雜亂,小心跌倒。”布詩道。
“不勞費心。”小白氣鼓鼓地回頭說道,結果腳下踢到了一塊建筑石料,差點摔倒。
所謂人多好辦事,現在南封中的工匠數量已經達到了五十萬,幾乎每一處都在丁丁當當、熱火朝天地開著工,整個南封現在就是一個大工地,照這個樣子下去,用不了多久,一座全新的城市就會重新出現。
整個湯陽郡的人都在期待著這一刻,他們準備第一時間沖過來,占據這里的每一處民居,成為新南封的新一批居民,成為真正的首都人。這種機會,幾世都難遇到。甚至有個別百姓悄悄地擺上供桌,暗中拜祭那些銀色巨人,并稱那些給予他們這一機會的惡魔為銀色神明。
銀色災禍后,魯旦和依依也留在了南封城中。魯旦建了個露天私塾,義務教授失學兒童四書五經,依依還有些盤纏,全買了糧食,每天熬粥給孩子們喝。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魯旦搖頭晃腦地念著,依依站在他旁邊,看著他直笑。
“先生,先生,這是什么意思?”孩子們喊道。
“這個意思就是,”小白過來了,“要做個好人。”
“講那么長,就這么簡單?”一個小孩兒疑惑地問。
“這還簡單?”小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做一個好人很難的,還說簡單,你一輩子能做成這么一件事,就夠你厲害的了。”
“哦。”小孩兒委屈地說。
“行了,小白,你就別添亂了,”魯旦道,“大家先讀幾遍剛才那幾句話,一會兒我再教你們什么意思。”
“他們這么屁點兒的小孩兒,你教他們什么《大學》啊,先教個《詩經》什么的。”小白對魯旦的教學順序提出了質疑。
“你以為《詩經》容易啊,”魯旦把小白拉到了一旁,“你來這里,一定有什么事兒吧。”
“是的,我要回翁家軍了,爺爺找到了那些妖怪,”小白情緒不高,“你和依依就在這里教書吧,我走了。”
“等等,”魯旦喊住了小白,“小白,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有話說,有屁放。”
“我和依依也想跟著你去翁家軍。”
“你們兩個想去?”小白瞪起眼睛,接著又嘆了口氣,“想邀請的不去,沒邀請的卻自己上趕著去。”
“你說什么?”
“沒什么,”小白急忙道,“我是說,你不是要在這里教書嗎?”
“也用不到了,京城第一大善人最近在這里開了不少免費私塾,還管飯,孩子們都去那里了,”魯旦笑道,“上次見了那些銀甲巨人后,我一直忘不了,想再去看看。”
“銀甲巨人?”小白想起來了,“對了,上次是你告訴的空羽情,那個銀色巨人有弱點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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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羽百行
作者按:教學之始,必先正心。孟子曰行善,荀子曰性惡,告子曰不善不惡,善則養浩然之氣,惡則“作偽”矯之,不善不惡則教育之,其本說或不一,其歸旨則同。《大學》之說,在明德至善,是正本的工夫,也是格物的工夫,作為教學之始本無不可。《詩經》博采眾風,兼納雅言,風流蘊藉,哀婉憂傷,集世間種種情緒之和,釋詩經之儒能夠以后妃之德來解釋《關雎》,未免有些矯飾,但這也是儒家本教之無奈。是以教學先以《詩經》,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當然,如果我們跳出洙泗之學的樊籬,將能更通脫地看看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