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車停到了眾人前頭。
“起風了?”除了明仁,大家都笑著走了過去,餐具被收到了櫥柜中,獨特的設計使它們在沖下高山后,一點破損都沒有。
“是啊,運氣很好,你們剛走沒多久就起風了。”胖子馬上開始做飯,但是酒和小菜都是現成的,大家先歡快地吃了起來。
“剛才沖下來時,差點把我腸子都從屁股中顛出去,”風向笑道,“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異國他鄉,”瘦竹竿喝了一口酒,滿意地嘆了一口氣,“這酒經過充分地搖晃后,更好喝了。”
“行家!”胖子邊做飯,邊抽空豎了下大拇指。
明仁走到石堆前面,朝坡下看去,一群奇怪的動物突然出現了,嚇了他一跳。它們個子很大,長著兩只朝上豎起的、又彎又長的角,面容忠厚老實,一身長毛,相較身形,四肢顯得不堪其重,腳上長著偶蹄。
“明仁,來吃東西,”瘦竹竿朝明仁晃著手中的金屬酒杯,“你一定要嘗嘗這個酒,味道太棒了。”
“這里有種動物,”明仁沒有回頭,“很大的動物。”
“能吃嗎?”胖子聞言,關掉火,第一個跑了過來,“哇!逮一頭,夠我們吃一個月了。”
伙伴們全好奇地跑了過來,嘖嘖稱奇,瘦竹竿從腰間的一根手指粗的長筒中拔出了一把粗針一樣的劍,沿著山坡朝下面滑去,他停在牦牛前,轉身對大家笑了笑,正準備殺掉那頭奇怪的動物,大家突然都對著他喊起來。
瘦竹竿扭回了頭,只見一個“人”從幾頭大動物中間站了起來,他身體足有瘦竹竿三倍寬,頭上帶著一頂褐色的、寬沿帽子,中間古怪地朝上鼓起,腳上穿著兩只看上去像是皮子做的長靴子。
最怪的就是身上穿的衣服,它是一種十分厚的衣服,很窄,不過根據它的厚度,即使它再大上幾倍,恐怕鼓風作用也不怎么地。
那人雙手揚起,眼睛盯著瘦竹竿手中的針劍,大聲地嚷著什么,瘦竹竿嚇了一跳,針劍一刺,那人驚訝地捂著冒出血的脖子,慢慢地歪到了地上,到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大家都涌了下來,圍成一圈兒,看著倒在地上的那個人。
“這是人嗎?”風向問。
“應該是吧,”胖子不確定地說,他扒開了那人的上衣,胳膊和身體間沒有肉膜,腋間也沒有復合外皮,“長得比我還胖,卻是個殘疾人。”
“這應該就是他們本來的樣子,”明仁沉吟道,“這個國度的人可能就長這個樣,你沒發現,這里的風很古怪嗎?他們可能不靠風行走。”
“不靠風?”大家面面相覷,“長這么笨重的身子,還不靠風行走,那該多累、多慢啊。”
“真是個落后的國度。”
“是啊,還是個笨拙的國度。”
“也許,”明仁看著周圍依然在安安靜靜吃草的巨獸,“他們騎這個上面趕路?”
“也許吧,”胖子朝坡上看了看,“不過,還是先吃飯吧,過會兒就涼了,這兒可真冷啊。”
大家轟然響應,開始朝坡上爬去,瘦竹竿開始扒死人的衣服,這是他的戰利品。
死人被翻了個身,厚厚長長的衣服被脫了下來,瘦竹竿把它披到身上,那衣服直到他的膝蓋,真重啊,他從來不知道一件衣服會這么重。但,確實暖和,瘦竹竿不舍得脫了,他又把跌落一旁的帽子拿了起來,扣到了自己頭上。
“怎么樣?”
“像個本地人。”
“嘿嘿。”瘦竹竿滿意地朝上爬去,再不看被他殺死那人一眼,等他費勁兒地上了坡,那里立刻發出了各種各樣的哄笑聲。
明仁彎下腰,合上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這是他們到這片異土見到的第一個本地人,也是殺掉的第一個,不知道這件事預示著什么。
他突然發現死人脖子上掛著一個角質的小墜子,他摘了下來,觸感冰涼光滑,也不知是什么東西,明仁把它掛到了自己脖子上,由于他的體質,那繩子像是懸在空中。
明仁輕飄飄地上到了動物背上,那動物只是晃了晃耳朵,繼續吃草。
怎么控制這么大一個動物呢?
明仁拍了拍它的背,它朝前走了兩步,又停住了。
明仁又用朔風劍骨拍了拍它的背,那動物猛地一激靈,發出了兩聲粗短的叫聲,奮蹄朝坡上奔去,明仁驚喜地感受著身體下跳動的肌肉傳來的力量,可惜就是速度太慢了。
正在胡吃海喝的伙伴兒們嚇了一跳,吆喝著想讓那個食草的大動物繞開餐車,但明仁還是控制不好,那大動物也沒有繞開的意思,低著頭,伸出頭上的兩個硬角,對著餐車來了那么一下,伙伴兒們全都震得跳了起來,那動物也有些暈,晃了晃腦袋,安靜了下來,低下頭,又吃起了草。
“咦,這個很有趣啊,”瘦竹竿手里揮舞著吃飯用的木棍,“伙計們,快點吃,吃完了咱們也騎騎去。”
他們就像孩子一樣,一旦發現了一個新玩具,立刻就忘了眼前的享受,所有的伙伴兒都狼吞虎咽地把飯吃完,然后跑到坡下,紛紛坐到那些還在吃草的大動物背上,連胖子和風向也拋開餐車,騎了上去,十幾頭大動物在伙伴們胡亂催趕下,慌慌張張地朝家里跑去。
他們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期間又下了兩次坡,就在大家開始不耐煩時,遠處的大湖突兀地出現了,在他們和大湖之間,是一片茂密的高原草甸,炊煙裊裊升起,下面連著十幾棟的房子,大動物們來了興頭,加速朝其中一棟跑去。
“方形的房子?”瘦竹竿大喊一聲,驚訝極了。
“來場大風,一會兒工夫就都吹倒了。”風向也看著那個長方體的建筑,上面還有個管子,冒著煙。
這就是本地人住的地方嗎?明仁看著那些建筑越來越近,他的手不自覺地握住了風劍的軟風柄,那個死不瞑目的當地人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這里是他的家吧,明仁不認為他們這些會受到良好的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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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羽百行
作者按:在文明的沖突中,流血似乎是不可避免的。第一滴血出自誰的手似乎很重要,又似乎無關緊要。在朦朧地試探中,錯誤、殘忍、決絕、喜悅交疊出現。第一次接觸是最考驗一個文明性格的時刻,它為之后的高潮定下了基調,就像一個永恒不變的曲線的起點,一旦點定,永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