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力等人趕回之際，這群人累了一個晚上，已經疲憊不堪，莫力平素威猛的大胡子，已經東一揪，西一摞，亂成了一團麻。

　　莫力喘著粗氣，道：“確定了，就在石河上游，距離朝陽溝不遠，勿吉大哥只需半個時辰，就可以等著狍子入甕。”

　　勿吉點點頭，欣慰地道：“阿弟辛苦了，你自帶領弟兄們在此休息，我們這就開始，稍候我們集體回山。”

　　很快，眾人就開拔。

　　等眾人開始就位，天已經蒙蒙亮，張破虜就見到了稀奇的一幕——他自跟在勿吉身邊，倒也不用去驅趕獵物。

　　但其他人就不同了，一組人在河谷旁的人湫湫叫喚，模仿著狍子的聲音，勾引著公狍子前來；一組人馬深入叢林，大聲呼喝著號子，將受到驚嚇的狍子趕出來；另外又有幾組人馬，要么用木棍，要么用碎石頭扔，將狍子趕往目的地。

　　這般井然有序，讓張破虜又看到了戰爭的一幕。

　　讓他仿似進入了熱火朝天的京軍訓練場！

　　他此時百分百肯定，這種組織絕對是從某個陣法演化，而且是極其高明的陣法。

　　血腥的一幕也開始了！

　　身手靈巧的一組人馬，縱橫在狍子群中，外面一聲“喝”，砸死一頭，外面一聲“哈”，又砸死一頭。

　　往往，三人一組，協同有序，絕不落空。

　　這群人，也嚴格遵循著狩獵的規矩，母獸不殺，幼獸不殺，貌似鹿群首領，非常強壯的狍子仍然不殺。

　　林間不斷有狍子沖出來，但一見到人，要么發瘋奔馳，要么就被一棒子砸死。

　　勿吉看著場中，道：“差不多了，一人兩頭，剛好夠挑，多了就是亂殺生，長白山神會怪罪的。”

　　“停止！”

　　場中青壯立即停手，看那樣子，仿佛已經演練了千百遍，否則很難做到如此一致。

　　接下來，就是眾人收集狍子的時候。

　　已經被放血的狍子，蹄子被麻繩捆起來，狩獵的棍子變成扁擔，一人剛好挑兩只，既平衡又輕松。

　　忙活了大半天，眾人再次出發，不過這一次卻是向南，向著虎山的方向前行。

　　勿吉指揮眾人組成隊伍，楊開山也開始現身，這個笑起來極為溫和，給人一種儒雅氣質的年輕人，對著勿吉，此刻卻眉頭緊鎖，道：“事情有些不妙，我要帶著弟兄斷后。”

　　這句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聲音傳來：“虎山的好兄弟，你們動作真快啊！”

　　勿吉臉色大變，低聲咒罵道：“是樸家的人，樸元隆！”

　　楊開山緊皺雙眉，低聲道：“勿吉阿叔，你快帶領兄弟們走，我來斷后。”

　　勿吉嘆息起來，有些無奈地道：“樸家寨這些人的作風你還不知道么，他們既然來了，前方就必然有攔路的，想要走，怕是沒那么容易！”

　　那個聲音繼續傳來，哈哈大笑，聲音很是得意：“果然是好兄弟，我說停就停下了。”

　　勿吉冷冷望向樸元隆，只見這廝騎一匹黑馬，身后一襲白色披風，腰懸長劍，馬掛長勾，顯得既威風又霸氣！

　　在樸元隆身后，陸續有二十頭大馬，張破虜只是瞄了幾眼，就看出這是剛剛成年，正處于壯年，且經過訓練的駿馬。

　　濃眉大眼的少年詫異：“樸家寨真是有錢，光是這二十匹好馬，至起碼也可以賣幾萬兩銀子，京師腳下養馬農的劣馬，與之相比，一無是處！”

　　“倒是這群家伙，究竟是什么來頭！”

　　勿吉越眾而出，徑自走到一塊巨石上，對著樸元隆，大聲道：“明人不說暗話，樸家寨今日想如何，還劃出個道道來！”

　　樸元隆哈哈大笑，人顯得神采非凡，朗聲道：“老虎山的兄弟們來了，怎能就這么回去，我家寨主擺了宴席，要請老虎山兄弟們去痛飲三日，不醉不歸！”

　　勿吉臉色再變，就要大罵對方“狼子野心”，但他為人最是平穩，也最沉得住氣，否則月綸一二十個義子，也輪不到他獨得月綸真傳。

　　聞言，勿吉按捺住怒氣，忽然莞爾一笑，道：“客氣了，我家寨主正等吾等回歸，不敢打擾貴寨，待吾等歸去之后，當告知寨主，之后再沐浴更衣，上樸家寨向樸寨主請安。”

　　“今日多有不便，樸家寨的弟兄們，還請回去罷！”

　　樸元隆臉色不變，哈哈笑道：“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何須如此麻煩，今日既然遇到了，哪里肯讓老虎山的兄弟走了！”

　　一旁巴克老早忍耐不住，怒喝道：“樸元隆，你少在那里嘰嘰歪歪，你當我不知道樸家狼子野心，想要吞并虎山寨？告訴你，爺爺們寧死不屈，你們就死了這條心罷！”

　　勿吉心下大叫不好，可他在石頭之上，是為了能和樸元隆身高對齊，不至于剛見面就落了下風，卻沒想到巴克這個火爆脾氣，三言兩語就忍耐不住。

　　果然，樸元隆聽聞此言，臉色驟然大變，冷冷道：“你又是誰？我和勿吉說話，你又有什么資格？”

　　巴克也冷冷一笑，正要報上家門，卻被張破虜一把摟住，捂住了嘴巴。

　　勿吉臉色也轉為冰冷，道：“好話說盡，亮底牌罷，樸元隆，今日究竟想要如何，直說便是！”

　　但勿吉沒想到，原本發怒的樸元隆，忽然就笑了起來，只是聲音里多了冷冽的味道：“何須說那么明白！”

　　“貴我兩寨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看在往昔情分，本人不妨告訴你，我二兄元豹已經堵住廟子溝，黑風山眾已經在老黑山等候諸位。”

　　“諸位想要就這么回去，是不可能的！”

　　“看在往昔情分，看在你勿吉曾經救我，今日我只帶了數十人，也不阻攔幾位歸去。”

　　“但諸位想清楚了，向前一步是龍潭虎穴，向后一步是海闊天空，向前向后，任憑諸位自行選擇！”

　　“言盡于此，元隆就此告別！”

　　說完，樸元隆就勒轉馬身，只聽蹄聲遠來，竟然真就這么離開了，讓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無話可說。

　　很快，回轉路上莫力的人來報信，道：“前方廟子溝和老黑山都被堵住了，對方密密麻麻，不下于五百人！”

　　“嘶！”勿吉倒抽一口冷氣。

　　他不由得憂心忡忡，僅有的三條路，前方是樸家寨老巢，向后一條被樸家寨堵住了，一條路被黑風山堵住了，兼眾人攜帶如此之多的獵物，該如何回歸？

　　勿吉把眼望去，問道：“大家說怎么辦！”

　　只見眾人臉色茫然，就連脾氣最沖的巴克，臉上都有迷惘之色。

　　但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人走出來，神色自信，施施然笑道：“想要回歸而已，這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