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強勁的冷風夾雜著雨水拍打在玻璃上,讓窗戶陣陣抖動。
屋內昏暗的燈光下,杰西卡怔怔地注視著葉茲:“你什么意思?”
葉茲站在客廳一側,光暈將他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
狹長的影子正好覆蓋住沙發底下的縫隙,幾只森然的手掌在陰影中胡亂爬動。
“忘記向你自我介紹了,”葉茲歉意道,“我叫葉茲·格雷文,彌罪之心考古學系畢業生,精通古文字。”
雖然杰西卡一直表現得比較成熟,在合作中也隱約占據著主導地位,但葉茲早就看出來這只是她試圖營造的假象。
她其實很緊張,緊張到連葉茲的名字都忘了問,不管是否承認,她的心底存在著難以在短時間內抹除的憂慮。
沒等杰西卡反應過來,葉茲指了指窗外:
“樓下那位住客頌念的敬辭其實就是古文字的一種,起源于上個紀元的一個小國家,考古學前輩用那個國家的稱號為這種古文字命名,稱它為刻伊語。”
“刻伊語……”
杰西卡呢喃著,她對考古學倒是沒什么偏見,只是比較陌生。
不過她從葉茲的語氣里聽出了“專業”兩個字:“如果你真的能聽懂的話,那我們成功的可能性將會大幅度提升!”
“我可以念給你聽聽看,刻伊語的重音比較奇怪,而且很多時候會選擇從鼻腔發聲,如果沒有經過專業指導很難掌握訣竅。”
樓下的頌念聲越來越小,已經被窗外的風雨掩蓋得聽不太清晰了。
葉茲清了清嗓子,試圖模仿那個新信徒的語速和聲調,正準備嘗試看能不能完美念出敬辭,卻被杰西卡阻止。
“等等,你先別念!”
杰西卡突然叫住葉茲,慎重地說道:“那是屬于邪神的敬辭,我不能保證念了之后會不會出問題,還是讓我來吧,你把正確的發音教給我,我先來念一遍試試效果。”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很少有人試過吟誦對邪神的敬辭,畢竟邪神信徒都是被打擊的對象。
在沒有參考案例的情況下,這就像是蒙著眼睛在鋼絲繩上跳舞,沒人能保證下面是軟墊還是深淵。
“你說得沒錯,頌念邪神敬辭確實存在風險。”葉茲點點頭,“但既然你可以承擔這份風險,為什么我不行,我可沒有讓女士為我趟雷的習慣。”
“可是……”
杰西卡想要反駁,但葉茲沒有給她機會。
“好了,你先近距離聽一遍我的發音,待會兒再給你詳細講解一遍。”
他示意杰西卡保持安靜,然后仔細聽著外面隱約間還能聽見的一點聲音,跟隨著頌念起來。
忽重忽輕的低語在房間里響起,緩慢的語速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杰西卡在勸說無果的情況下聚精會神地學習著。
她發現葉茲所念的敬辭與樓下新信徒發出的聲音簡直一模一樣,都帶著荒誕邪性的感覺。
在聆聽的同時,她不免生出擔心,害怕葉茲在頌念敬辭的時候遭遇詛咒與不詳。
一旦被邪神的力量侵蝕,幾乎很難將其驅逐干凈,即便是像她一樣的一級守序者,也難以在邪神力量的侵蝕下撐過一個小時,理性會在被侵蝕的過程中很快衰減。
這段敬辭并不長,只持續了不到二十秒的時間。
葉茲用淡淡的升調結束了吟誦,他閉眼感受著身軀與情緒的變化,判斷是否有新的邪神力量盯上自己。
雖然葉茲不會讓杰西卡來替自己承擔風險,但如果頌念敬辭有極大危險的話,他寧愿放棄偽裝成邪神信徒的計劃。
邪神并不是不能研究,但需要時刻保持謹慎的態度,任何激進的行為都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之所以會頌念敬辭,是因為他記得考古學系里有位資格很老的教授就開過一門叫做“敬辭歷史學”的課程。
這門課名氣很大,葉茲在學院里的好友夏普就選修過這門課。
有次聊天的時候,夏普提及到這門課程是學院里為數不多的涉及到邪神的公選課程,還念念有詞地在葉茲耳邊念過一段據傳屬于某個可怖邪神的敬辭。
所以葉茲基本確定單純地頌念敬辭并不會出現意外。
而且退一萬步講,即便再被雷辛公寓的邪神盯上,也不過是身上多個定時炸彈罷了,反而能提高自己對邪神進行研究的動力。
“只是頌念敬辭的話并不會出現什么問題。”
過了一會兒,葉茲說道,事實與他的推測基本一致。
聞言,杰西卡松了口氣,她為了能夠幫助公寓里的無辜者,甘愿成為偽裝計劃的試驗品,但沒想到葉茲卻先她一步承擔風險,如果他因此而死她會感到無比愧疚。
“好了,我現在把這段刻伊語教給你。其實單純要學會一小段刻伊語并不難,在接觸之后你會發現它沒有想象中那么陌生,畢竟我們現在使用的語言也是從上個紀元演變而來的……”
隨著葉茲的細致講解,杰西卡逐漸掌握了這段邪神敬辭,在一次次低聲練習中慢慢熟練起來。
“你的進步很快,再練習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了。”葉茲鼓勵道。
“謝謝。”
結束了刻伊語教學,杰西卡看著茶幾上的小擺鐘忽然想到一點:
“對了,我們吃午餐的時候要分開去,而且必須在克勞德他們面前表現得很驚恐。邪神信徒的出現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在極度恐懼中情緒崩潰,然后才……”
“明白,演戲就要演全套。”葉茲往門口走去。
“愿夜蝕女神能庇佑你我。”杰西卡祈求著。
葉茲在打開門之前回頭看了眼杰西卡:“其實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是偽裝成住客的邪神信徒嗎?”
杰西卡沒想過葉茲會這么問,愣了一會兒才說道:
“在去吃早餐的時候,我看見了你幫助三樓那位女士。你是一個善良的人,邪神信徒很難偽裝出善良的品質。”
“謝謝你的夸獎。”
葉茲一邊說著一邊離開了房間。
杰西卡靜靜地站在屋子里,不安的情緒有所緩解。
這是她第五次出任務,但卻是最困難的一次,同事的犧牲與面對邪神信徒時的無力感讓她十分緊張。
好在現在有葉茲的幫助,總算是比獨自一人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