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敘,你心跳好快!”
褚敘腳步一滯,又加快腳步,三兩步走到門外將易小溪放了下來。在她沒反應過來之前,伸手關門。
易小溪顧不得多想,雙手抓住了門邊框。
褚敘一下子沒收住力,她抓著門框的手被夾得通紅。
“你蠢呀!”他忙拉開門,去看她的手。
易小溪將手背到后面,不給他看。得意洋洋的撞開褚敘,重新進了屋里。
褚敘暴躁的抓了把頭發,跟著她走進去。看她在沙發上坐定,舉著紅腫的雙手,仰頭看著他。
“褚敘,你想要什么你要跟我說?”
褚敘臉上冷漠的表情僵住,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從臥室拿出藥箱,半蹲到易小溪面前,給她處理傷口。
易小溪看他拿著藥水和棉簽,卻不知如何下手的樣子,忍不住發笑。
“算了,我們去醫院!”褚敘懊惱的將手里的東西,扔進垃圾桶。握住她的手腕要拉她起來。
易小溪沒動,反手握住他的手,將他拉到身邊坐下,表情溫柔:“褚敘,我會一直陪著你,你隨時可以跟我確定。”
褚敘僵直了身體,任由易小溪抱住了他。自從爺爺走后,他就只有易小溪了。可她明亮、熱烈,像抓不住的風。
她什么都有,而他什么也沒有。
所以他反復試探,將自己最壞的樣子給她看。暴戾、無情、脾氣壞、不懂事……若是她連這些都接受……
他抬手,第一次回抱了易小溪。隔著單薄的衣服,他能清楚地觸碰到她的蝴蝶骨。明明她身體那么瘦小,卻撐起了他即將坍塌的世界。
“易小溪,易小溪。”他將頭埋進她頸肩,努力收緊環著易小溪的胳膊,似要把她嵌入身體內,“你會一直陪著我嗎?你要一直陪著我。”
易小溪輕輕拍著他的肩,“我會在,一直在。”
兩人保持這樣的動作,褚敘緊繃著的神經慢慢放松,將全身的力氣靠在她身上。閉上眼睛,長長的舒了口氣。
“褚敘寶寶,我們應該、大概要去醫院了。”易小溪看著腫成胡蘿卜的手,指關節發出陣陣刺痛感。她嘗試著彎曲手指,疼痛感直擊神經。易小溪在三中時也受過不少傷,她自認為忍痛能力還好。現在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疼的她冷汗直冒。
褚敘忙直起身子,看到她的手,皺起眉頭。
剛送走兩人沒多久,趙院長又接到骨科醫生的消息,小姐又來了!這次受傷的,是小姐本人。
負責給易小溪做檢查的醫生剛畢業沒多久,他唯一一次見過院長還是在面試的時候。第一次被這么多領導圍觀工作,他努力保持鎮定,仔細翻看易小溪的手指。
有護士將之前拍的片子拿了過來。
“褚敘,你看像不像雞爪子?”
褚敘拍了拍她的頭,讓她安分點。
“沒有骨挫傷,就是淤血比較嚴重。我開個藥膏,每天涂抹化瘀,大概半個月左右就好了。”醫生謹慎的措詞。
一旁的主任聽到他的判定,滿意的點了點頭。
褚敘又問了一些注意事項,去窗口拿藥。
趙院長和王叔也算熟識,前幾天他還跟老王感嘆,易小溪這學期來醫院的次數少了許多。果然人是最不經念叨的。
“你這手怎么夾得?”
他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強闖民宅,主人正當防衛。”
易小溪說的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臉色就有些精彩了。
褚敘剛拿了藥過來,就聽見易小溪的話,不贊同的制止她:“不要胡說。”
趙院長倒覺得易小溪說的是實情。但為了保住小姐僅剩的一點形象,他選擇沉默。
從醫院出來,夜已經深了,氣溫降了下來,夜風習習。兩邊的霓虹燈亮起,整個城市都安靜了。
易小溪舉著被包裹成肉粽的雙手,面上是掩不住的遺憾,語氣失落:“此情此景,若是能牽著小手,也算得上浪漫。可我這雙豬蹄,有誰愿意牽!”
她眼巴巴的看著褚敘:“你會對我負責的吧?”
褚敘別開臉,將手中的東西換到左手,牽起她的手腕,“會負責。”
他說的“會負責”,果真是會負責。
次日一早,易小溪在李嬸的幫助下,艱難的吃著早餐。就見王叔帶著褚敘走了進來。
她忙放下夾在手腕間的食物,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你怎么這么早過來了。”
褚敘未搭話,走到她身邊,緩緩靠近。
易小溪眨了眨眼睛,看著越來越近的臉,咽了咽唾沫。一早上就這么親熱?王叔和李嬸都在呢!哎呀,我剛剛吃了油條,會不會有味兒啊!
褚敘拿過她面前的餐盤,舀了勺八寶粥,遞到她唇邊:“我喂你。”
原來不是要親親啊!易小溪張嘴一口含住勺子,憤憤的想,不親,離那么近干嘛?
“你吃早飯了沒?我讓李嬸給你添一副碗筷。”
“不用。”他就著手中的勺子,喝了一口粥。又夾了一筷小菜喂給易小溪。
他神態自然,仿佛并未覺得剛才的動作有多么曖昧。易小溪看他如此淡定,自己過于注意好像顯得太不坦蕩了。
吃完早餐后,褚敘還仔細的給她擦了嘴。
“要去學校嗎?”易小溪問。
褚敘搖頭,“明天我們一起去。”
王叔帶律師來的時候,易小溪生無可戀的坐在地毯上,一邊褚敘在給她分析聯考的試卷。
褚敘父親的事情,已經拖了三天了。正好今天兩人都在,就盡快將此事解決了。
“褚敘,你確定要起訴?如果你……我可以送他去別的地方,不會有什么影響。”
送走律師后,易小溪見褚敘的神情黯然,有些于心不忍。親手送自己父親進監獄,任誰而言都是艱難的抉擇。
褚敘沉默了許久,輕輕搖了搖頭。
小時候,父親還沒沾上賭,會努力掙錢,給他買零食,玩具。休息的時候,陪他玩,讓他騎大馬。會高興地跟人炫耀自己兒子,有多么聰明。他曾經一度將父親當做自己努力的榜樣。
但自從他開始學人賭錢后,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暴躁,易怒,動不動就打人。媽媽受不了,最后跟人跑了。他開始長久的外出。一年也來不了一兩回,每次回來都是找爺爺拿錢。家里的小超市讓給別人還債,房子也抵押給了債主。爺爺沒辦法,偷偷帶著褚敘躲到城市里。
褚敘中考是市狀元,上了報紙。父親又找來了,依舊是要錢。里里外外翻遍了沒有一分錢,便跑回鄉下老家躲債。他惹了不該惹得人,只能到處逃,到處躲。不時來家里拿錢,幾千塊要,幾十塊也要。
爺爺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奶奶當初為了生他傷了根本,沒幾年就去了。爺爺一直覺得自己沒有教好他,很是自責。幾次想管教,換來的只有拳腳相加。后來便也失望了,隨了他去……
易小溪很早就查過褚敘的事情,有關他家庭情況的事一清二楚。
“我會安排好之后的事情,你別擔心。”
“謝謝。”從爺爺出事到現在,若沒有她幫忙,自己不知要何等狼狽。
這一天,但凡易小溪要用到手的地方,都由褚敘代勞。
晚上吃完晚飯,褚敘提出要回去。
“你走了我怎么辦?我是說明天早餐。”易小溪剛上完藥,李嬸包扎的手藝著實比不上她做飯的手藝,兩個手從肉粽變成了饅頭。
“你別回去了吧!反正家里房間多。”
褚敘被她眼巴巴的表情看的心軟。王叔和李嬸也在這里住,倒不算失禮。最后還是稱了她的心意,留了下來。
家教老師這兩天沒來,他自覺擔任了這個職務,陪著易小溪在書房看書到十點多。準確的說是,易小溪看書,他負責翻頁。易小溪讀題,他負責代筆。
睡覺前,王叔端了一杯牛奶,看著褚敘喂她喝完后,又目送褚敘進入客房。才包含深意的對易小溪說:“小姐,先生讓我提醒您,注意分寸。”
易小溪小臉皺成一團:“爸爸他怎么能這么想我!王叔,他太過分了。”為了表達自己的氣憤,使勁跺了跺腳。
王叔一臉正色:“我覺得先生說的沒錯!”
還沒來得及關門的褚敘,聽到這段對話,嘴角帶了笑,緩緩關上門。原來,她父母都知道他的存在了嗎?
睡覺前換衣服,易小溪的兩個“饅頭”手,又成了大問題。李嬸幫她拆了包扎,待換完衣服后,又給她包了回去。
以后還是睡覺前再換藥吧!這樣太折騰人了。
李嬸見小姐忍痛的樣子,就心疼的不得了。她自易小溪五歲開始,就一直在易家工作,看著她從小豆丁,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易家老太太身體不太好,要去國外修養。李嬸以為自己要和小姐分開了,傷心了好一段時間。后來剛上初中的易小溪決定獨自留下。易家父母拗不過她,安排了王叔跟她一起照顧著。
這些年,小姐還是第一次受這么嚴重的傷。本該是在琴鍵上跳躍的藝術品,差點就彈不了了。
易小溪見她紅了眼,就去逗她:“我果然是天生麗質,即便是受了傷,也美成了維納斯。”
李嬸沒好氣的瞪她:“胡說,你手好好的,怎么就成維納斯了。”
“對呀,我手好好的,您就別擔心了。”
哄走了李嬸,她仰倒在床上,舉著手遮住燈光。
一雙手還褚敘一顆心,算下來還是她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