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馨镅撲通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剛才那一拳殺機畢露,她真的感覺自己要死了。
劇烈的驚嚇是最好的脫離夢境的方式。
整張床被撲騰的比老太太臉上的褶子還多,剛被撿回來的枕頭又飛到桌子上了,被子更是飛到天上,把燈泡都給扯下來了。
“不行我還是再睡一覺吧,收拾這玩意比噩夢都嚇人。”王馨镅心想。
“等會。”
“嘔”
耳邊的低語不斷敲擊鼓膜。
王馨镅用最后一絲力氣翻下了床,避免吐在床上。
“我滴媽啊,你要上天啊?”李牧云打開房門看了一眼馬上跑出去拿盆。
十分鐘后
溫熱的紅茶被捧在手中,李牧云吭哧吭哧拿著拖把拖地,苗嘉桐在旁邊調制藥粉。
“還行,你沒完全跨進去就走了,要不然撈你出來得老費勁了。”李牧云把拖把放進水池里開始投洗。
王馨镅喝光了茶,溫熱的感覺讓身體變得好受了一點。苗嘉桐將藥粉倒入壺中沖泡。
“喝完了先躺下。”陶瓷手指撫過仍有些痙攣的脊背,茯神、遠志、合歡皮混著朱砂注入耳道,將低語泡的模糊不清。
“你真是天才,真的。”李牧云一臉認真的說。
“第一,一般人里沒見過這么虎的,多少年了我第一次見有人敢主動進游樂場,幸好你沒完全跨過大門。”
“一旦跨過去就會面臨兩種情況,沒天賦瞎貓碰見死耗子的倒霉蛋會被直接做成游樂設施,你要是還有印象的話應該看見海盜船上嗷嗷叫喚的那幫玩意——”話沒說完,李牧云就被苗嘉桐敲了一下頭。
“別亂講,你也別回想,要不然又要難受了。”
紅褐色的藥液從耳朵流出,
李牧云揉了揉頭,接著說道“第二種情況,也就是你這種天賦高的離譜的,夢世界的壁障在你面前就像不存在一樣,你可以隨意穿梭,不受束縛,這是好事也是壞事,但大多數自學的人都先一步體驗到了壞處,失去了阻攔的靈魂在夢境中就像幼鳥還不會飛翔就掙扎著跳出巢穴,會無法控制的下墜,由于本身又是生者,輪回層那邊本能的就排斥他們,浮世層又毫無阻力,這就會導致他們不由自主的深潛,進入夢境的最深處,他的名字我暫時還不能說,要不然以你的精神狀態很容易被拉進去。”
李牧云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其實你的應對措施已經很對了,想用疼痛刺激自己迅速清醒,也確實有效果,小丑的嘴就是通往最深層的入口之一,你正好卡在門口了。但你要明白,在夢境中依賴現實的肉身是完全不可靠的,搞不好你夢里跟人家打的天塌地陷,現實里跟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你既然知道這是你的夢,就要學會掌握你的夢,用意志來改變它。”
王馨镅沉默不語。
“夢世界代表著與現實相反的,不受限制的,無與倫比的唯心力量,曾經它幫助我們在強敵環伺的環境下保全自身,如今它賜予我們藐視權威的力量,無論高尚低賤,無論道德,無論權利,只要你想,你就能——噗。”
李牧云被“茶水”嗆得直咳嗽。
“那是洗耳朵的。”苗嘉桐捂著嘴笑道。王馨镅側躺著也跟著樂,抖得藥液從耳朵里撒了出來。
“你普度眾生就可我一個人禍害是吧?”
李牧云笑罵了一句,“說正事,如果想在夢世界中自由行動,就該有一個意識錨,他能穩定你的夢境,保證你不會不受控的下墜,意識迷失時能被精準拉回現實維度,夢境深潛對你來說為時過早,你的精神力不夠。我們先不講這個,最重要的是,它是你作為“人”的錨點,無論你以何種方式增強自身,你最終都會擁有超越世俗的偉力,越是強大,越是超越“人”的極限,這些非人的力量就越會使你的靈魂和軀體異于常人,擁有意識錨可以穩定你的精神,避免失控,放棄人性未必會變得更強,但無數案例都告訴我們,它一定會扭曲你原本的意愿,將其以一種你絕不希望看到的方式實現。”
“有些事情遲遲不做就是因為無法接受它帶來的后果,可若是拋棄了人性這副劍鞘,誰還在乎拔劍后的血流成河呢?”苗嘉桐輕嘆,用棉簽一點點的將耳道中殘留的藥液吸干,輕點她的額頭。
“選擇一個不會背叛你的記憶,錨點需要絕對穩定的痛苦,那種連時間都不敢觸碰的痛。”聲音在腦中轟鳴如黃鐘大呂,讓人無法抗拒,無數的,拼圖一樣的記憶碎片涌現。
老師傅嗆咳著從高樓一躍而下,晶體化的身軀化為碎片,在空氣中散射著微光。
白發的瘋子穿著不知道哪的軍裝,在下水道里向虛空敬禮報告“第4444444444號宇宙觀測結果”。
無光的深海中,長滿復眼的鯨魚游蕩,她聽懂了歌聲,“你的降生就是獻祭儀式。”
鯨魚?不對,哪來的鯨魚,底城壓根就沒有海!
可來不及思考,眼睛便已被下一段記憶痛的流出血淚,白發的瘋子哈哈大笑著占據了視野。
Днепрвпадаетсразувсемьлиманов,
НастанкахКомсомольскакуютстальныерельсы,которыеникогданепересекаются,
Тывконечномитогеувидишьвсенерожденныерассветы,
Напервойстранице?Правды?водноитожеутро.
她看不見她聽不見,她什么也不知道,可哀傷如同刀片刮擦神經。
“啊——啊—”聲音仿佛金屬摩擦,無意識的叫喊像是嬰兒挽留離去的父母。
“痛嗎?”苗嘉桐將記憶壓縮成錨點,老槐樹的根須從地板鉆出包裹住王馨镅,“要的就是這種痛——神明不敢復制的痛,算法無法優化的痛。”
一千零一個月亮懸在天上,每一輪都帶著鉤子。
它們勾的海中人鮮血淋漓,也被她扯得逃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