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一陣鬧鐘的刺耳聲音叫醒了躺在床底下的夢寒,一盞小夜燈被他壓在了身子底下,咯噔一下燈泡碎了。他不耐煩地摁了一下鬧鐘,又繼續(xù)躺了回去,將燈泡的碎片用手劃拉了出去,全然不顧手上的劃痕和被隔開的小口子。今天是周末,鬧鐘像往常一樣響了,吵著了他的美夢。
“夢寒!”一道更大的噪音在夢寒的耳邊響起,將他顫出一個機靈,身子陡然躺起來,頭狠狠的撞擊在床板上,通的一聲,痛的他齜牙咧嘴,極度不情愿的從床底下爬了出來。這時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口子,驚慌失措的用床頭的紙包扎住,疼的難以言語。這是一個瘦小的男孩子,很大眾化的臉,戴著一個黑色半框眼鏡,頭發(fā)很長,遮住了眼睛。
“媽,你干嘛,今天是周末,不上課。”夢寒嘀咕著,低著頭,看著站在身前的女人,身子縮了縮,將手背在了身后,有些畏懼,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站在男孩身前的女人是夢寒的母親,一個強勢的家庭婦女,早年喪夫,一個人拖拽著孩子來到牡丹市,開著一間早餐店,維持著生活。她矮矮胖胖,臉上抬頭紋密布,小眼睛瞪的很大,直勾勾的看著低著頭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
“我說過了多少遍了,啊?你怎么還是躺在床底下。”母親有些氣急敗壞,抄起手上的搟面杖就要打。
“媽,我害怕。”夢寒怯怯的說,頭低的更低了,等待著母親的杖打。他擔子很小,躺在床上一直認為有人躲在床底下偷看自己。索性后面的每一天他都躺在床底下,開著房間的燈,又在床底下擺上一個小夜燈才敢入睡。
母親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嘆了一口氣,手里的搟面杖還是放了下來,沒有打在夢寒身上。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躺在床底下睡覺,可任她怎么說,怎么打都沒用。也去看過醫(yī)生,醫(yī)生認為這是心理作用,只有身邊人潛移默化的影響才能夠改善。打只會加重他的負安全意識,會對身邊的人更加害怕。
現(xiàn)在的夢寒已經(jīng)五年級了,本來是被安排在學校住校的,但因為行為的怪異,膽子很小,不允許住校,她便離開了家鄉(xiāng),在牡丹市一家小學前開了一家早餐店,照顧著自己的孩子。
“吃飯吧。”母親摸了摸夢寒的頭,走出他的房間。母親看到了夢寒手上的傷,亦看到了碎落在床沿的玻璃渣子,她知道,卻沒有作聲。這是孩子第一次在受傷的情況下沒有主動告訴自己,還要掩藏自己的傷疤。她不愿意揭示出來,想看自己的孩子是否可以自己做好。心里有些激動,沒有出手打孩子,就算孩子的眼里任然含著淚水,可對于以前來講是一個進步,就如同今天能多掙幾十塊錢一樣,比這更加讓她覺得開心。
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夢寒的膽小是出了名的在周圍的這條巷子里。放學不敢自己回家,需要母親來接,有的時候母親會來的很晚,他都要待在學校大門口的門衛(wèi)室,直到天黑。
在巷子里沒有自己的朋友,其他的孩子也不愿意和這樣一個膽子小的可憐的人一起玩耍,夢寒總是會在一些小的事情上表現(xiàn)出不滿和退縮,甚至是在眼睛里時常可以見到淚水在打轉(zhuǎn)。以前和他在一起玩過一次的小伙伴再也不愿意和他玩,并給他取了個“夢小鼠”的外號,形容他的膽子小的像老鼠一樣,而他也不敢去反駁,沒有那個膽量。一個人很孤僻,除了自己的母親,跟誰也不愿意多說話,總是低著頭。
夢寒落寞的撓了撓頭,有些詫異的看著門口,不知道母親為何沒有打自己。
母親總是對他很失望,時常對著他嘆息,更是對他很嚴厲,不允許他哭,更不允許他告狀,一旦發(fā)現(xiàn)他哭或者要告狀,就要打他。但母親卻又維持著他微薄的自尊,從不在外人面前打罵他,這是他僅剩下的最后的一點安全感。
夢寒對于這些都知道,但掩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故事卻在堵塞著他的勇氣。只要自己做錯事情,就會把頭低的很低,等待著母親用竹棍或者尺子打自己的手或者屁股。往常時他都要很晚才會睡,很早就醒來,以此來躲避母親的察覺。直到一次偶然的發(fā)燒,才被母親發(fā)現(xiàn)自己的秘密,不止一次的被床底下揪出來鞭打。
他有些失措,收拾好房間,進入到廚房餐桌。
“今天搬來一戶人家,就在家旁邊,吃完飯你去回禮一下。他們已經(jīng)來過咱們家了,媽很忙,你去一下。東西就在桌子底下。”母親站在廚房一邊盛飯一邊對著夢寒說道。
正當夢寒準備一口拒絕的時候,家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女孩,微帶著小麥色的皮膚看起來是那么健康,烏黑的頭發(fā)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臉蛋微微透著淡紅。頭發(fā)濕著,水還在往地上滴,看來是剛洗完頭就跑了出來。
夢寒有些楞楞的看著正站在門口落落大方的的女孩兒,直視著雙眼,什么也不敢說,臉一下就紅了起來,頭低了下來。
“阿姨您好,我是今天搬到這里,就在隔壁,您應該見了。”女孩很討人喜歡,說話帶著禮貌,又不失俏皮,聲音輕靈,使聽者感到溫婉。站在門口,沒有向里面進,主動打招呼。
“快進來,阿姨在盛飯,你隨便坐。”夢寒的母親很熱情,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孩,喜歡不已,叫她進來。又看到自己的孩子坐在桌子邊,看著手上的傷還在流著血,包在手上的紙已經(jīng)被血濕透。無奈的將手里的碗放下,進到內(nèi)屋拿出碘酒和紗布。
“我叫陳文,你叫什么呀?”女孩主動地打招呼,并不見外,自己搬了一個凳子,坐在夢寒旁邊的看著夢寒手上的傷,感到詫異,他為何不去主動包扎。
“我,我……”夢寒結(jié)結(jié)巴巴,不敢說話,頭埋得很低,臉色痛苦,汗不停地冒著。他的母親正在擦拭著他手上的傷,進行消毒。夢寒實在忍不住疼痛,淚水差點流了出來。把坐在身旁的女孩嚇了一跳,就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
“他從小膽子就小,不敢與陌生人打招呼,特別害怕疼,不要見怪。”夢寒的母親解釋道,眼神里閃現(xiàn)一絲失望。
“嘻嘻,這樣啊,膽子真小。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呢?”女孩有些不服氣,繼續(xù)追問男孩的名字,臉都快湊到夢寒的鼻尖了。就這樣盯著他。
“夢寒,人家女孩在問你話呢?”夢寒的母親有些生氣,壓著嗓子對夢寒開口說道。
夢寒沒有回答,低著頭看著已經(jīng)包扎好的左手,扶著桌子,神情惶恐不安,身子慢慢移動,不愿意離女孩太近。
“你叫夢寒,我記住了,一會吃完飯我來找你。阿姨再見。”女孩開心一笑,從凳子上竄了起來,一下子離開了板凳,跑出了房子,進入了旁邊的另外一家。這是夢寒的新鄰居,陳文。也是他以后唯一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