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中，輪回的次數不算少。而每次葉詞的情緒都會有微妙的變化，這倒幾乎是一定的。
“對了，醫藥費我已經給你付了，從你工資里扣。”
“噗……”正在沉思感慨葉詞遭遇的蘇隱差點一口逆血噴了出來。
真是浪費自己的憐惜感情。
談錢傷感情，談錢傷感情，知道不？
她大概是不知道的。
這七扣八扣七扣八扣之下，自己還能有多少工資結算呢？
欸，對了。
“這不算工傷嗎？”
“你說算嗎？”
“……”
看在這位神仙解決了這么大一個麻煩的前提下，就當是她的出場費吧，唉，算了算了，不去計較那么多了，談錢傷感情，談感情傷錢。
“我明天再來，對了，我通知你家人了。”
“欸……”
“我去的時候還見到了你妹妹，不過你爸媽那時候都沒在家。”
“欸……”蘇隱一副面癱臉，他內心莫名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你妹妹和當年比起來長了好多，我都快不認識了。”
不要在這兒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我完全不知道完全不存在的事情啊。
……
之后，葉詞交代了兩句就回去了。
蘇隱靠著交疊雙手躺在床上，盯著陌生的天花板，一臉無神。
身上的疼痛時不時傳來。
稍稍轉頭看著窗外越發黑暗的景象。
內心莫名有些憂涼。
不知道是不是被心理控制了的后遺癥。
蘇隱莫名覺得好空虛，好空虛。
他雙手枕在頭上，臉面向著窗外，看著黑暗的天際。
在這個吵鬧的城市里，夜晚的醫院或許稍微有那么一些陰涼了。
他的思維伴隨著視線，
仿佛穿透了黑暗的天際，
穿透了大氣層，
穿透了地球，
穿透了太陽系，
穿透了銀河系，
穿透了室女座超星系團，
穿透了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
似乎達到了宇宙的黑暗邊界。
即膨脹速度超越光的區域。
思維在觸及黑暗邊界的那一刻停止，然后瞬間橫向擴展，往前逆轉了一百三十八億年的宇宙歷史。
宇宙從現在的規模坍塌到奇點。
接著，思維忽然回歸原點，開始向未來拓展。
恒星時代。
現在以及未來的年代，無數恒星在天際閃爍的年代。同時，宇宙開始加速膨脹。
時間繼續推進，天際開始掛滿了死去恒星的尸體。
宇宙間不再有那么多發光發熱的地方。
最為龐大的恒星們轉化為黑洞。
小一點的恒星們轉化為白矮星，默默地燃燒著最后的余燼。
時間繼續前進，構建行星與恒星的物質隨著各種反應逐漸消耗轉換。
然后，來到了黑洞的全面統治時代。
黑洞時代。
行星衰敗解體，暗星際殘骸散落在膨脹的宇宙間。
甚至連光都成了模糊而遙遠的回憶。
黑洞幸存了下來，成為點綴天際的唯一之物，代替了現在的繁星點點。
黑洞時代出奇的冷，出其的黑。只有最微弱的電波噼啪作響，引力輻射回蕩在空無一人的夜空之中。
時間好像失去了本身的意義。
黑洞同樣也會迎來終結，隨著前所未有的大爆炸。
當絕大部分黑洞與白矮星也不存在了的時候，宇宙進入了最終的黑暗時期。
黑暗時代。
遙遠的未來，混亂將一統天下，熵增贏得了勝利。
宇宙將進入最純粹的空洞與黑暗。
……
再往后的往后，在無盡時間的作用下，量子力學會用自己的核心邏輯規則，扮演上帝隨機擲骰子。
隨機帶來的可能是毀滅，也可能是新生。
這可能是唯一的奇跡了。
其實，無論是宇宙加速膨脹帶來的大撕裂。
還是宇宙坍塌帶來的回歸奇點。
都將會是終末的末日。
這個世界好像一切什么都不存在了。
甚至連所謂的冰冷熱的概念都不存在了，存在本身的概念都不存在了。
達成了停滯的永恒。
甚至好像連停滯的永恒都不存在了。
只留下永恒時間作用下的量子波動幽靈，在永劫的夜空閃爍，可能會引發更純粹的毀滅，或者更純粹的新生。
千千萬萬億億年間，希望與毀滅的量子波動偶爾在宇宙中如電波一般掠過。
……
這就是蘇隱腦海中所留下的最后一個畫面，他猛然驚醒過來。
摸了摸似乎有些汗水的額頭，剛才發怔真的發的有點遠了。
作為一個連百來年時間都沒有的，絕大部分資源用于生存的卑微生命。
剛才想的那些似乎離自己有些遠了。
不過，細細想來，這顆星球上還有自己上百億的同類。
所以自己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數量上不存在唯一性，尺度上不存在絕對性，可以覆蓋自己的同類，要多少有多少。
甚至到現如今，能替代自己的人工智能都異常蓬勃的發展著。
或許終有一天，它們將超越它們的創造者，那些用了幾十億年進化而來的生命。
所以活著有什么意義呢？
蘇隱很想安慰自己，人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活著，但是從邏輯上來說，這屬于循環論證，無效的。
他開始思考著，從自己最初的記憶開始思考著，想從自己為數不多的人生中思考出活著的意義，用以維系接下來的未知的人生，可能一天，可能一年，也可能幾十年。
搖擺的記憶開始定位，蘇隱開始思考。
語言所代表的概念開始在腦海中拼接。
獨屬于蘇隱認知的概念，與所形成語言的公共概念，通過語言這個媒介開始互相拼接。
此時的他也說不清，到底是在用語言來思考的還是在用自己的認知來思考的。
有些時候，每當蘇隱思維發散，思考到龐大宏偉的東西，而導致自身產生無意義的結論之時，他都會反哺一遍自己的人生。
再回憶一遍他所知道的人類的歷史。
從中尋找出產生意義的光。
他非常期望可以得到肯定的答案，雖然往往是尋到否定的答案。
回憶自己那毫無意義的廢物一般的人生。
思考從石器時代到如今上萬年的進化史。
從個體到集體，從集體到個體再到個體。
最終蘇隱的思維搖擺點，停在了那一年。
他忽然涌出了極度懷念的情緒，然后笑了。
所謂有意義的人生，大約是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