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乾接到唐欣的電話，是在晚上8點。他正準備關電腦下班。公司內部聊天工具teams的消息通知跳了出來。

　　“肖總，有時間聊幾句嗎？”

　　肖乾有些奇怪。唐欣加班不少，但是，很少會在下班后給他打電話。有什么需要匯報的，她都會發郵件。

　　肖乾回復了“好”之后，唐欣撥通了他的電話。

　　“有事嗎？工作不用太拼。”肖乾表達了老板的關心。

　　“嗯……不好意思，這么晚還打擾您。”

　　肖乾聽唐欣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向來雷厲風行，說話從不吞吞吐吐。

　　“沒關系，我還沒下班。”肖乾不想用已經準備拎包走人，給唐欣壓力。

　　“嗯……上次，您說……我的人事關系……”

　　“有什么問題嗎？這個已經在走人事流程了。”

　　“哦，我是想問問，如果，我現在想改成還是跟廣州分公司簽合同的話……可以嗎？”唐欣說得很慢，像是個艱難的決定。

　　“哦？這樣……”肖乾一時竟竟不知如何應答。

　　他覺得上次跟唐欣聊的時候，她是欣然接受的，甚至有點喜出望外。這個轉變實在有點大。而且，他一時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這個……能說下你是怎么考慮的嗎？”肖乾抑制住從“震驚”，轉變而來的不悅。

　　肖乾為唐欣爭取這個破例的異地入職合同，可沒少花心思。光和人事總監social，就吃了好幾頓“無味”的飯。“破例”這種事在大公司里可不是老板打個招呼就能實現的。而唐欣這一改主意，可是把他生生推向了“尷尬”。

　　唐欣最好能給他一個無法辯駁的理由。

　　“我……咳咳，”唐欣干咳了幾聲，她的尷尬一樣溢出屏幕，“我知道，我現在變卦很過分。也知道這個機會，您一定費了很多心思，才為我爭取到的。只是，我私人的原因……我想以后可能生活和工作的重心都會在廣州……所以……”

　　“你要留在廣州發展？”肖乾再次被驚到了。唐欣到底經歷了什么？

　　“你確定？”這句疑問句，在唐欣的耳朵里是質問。

　　唐欣感受到了肖乾的氣憤。而肖乾的氣惱源自“私人原因”這四個字。他讓你得不到答案又不能深究，還延伸出了無限可能。

　　“我……確定……”唐欣的口吻是猶豫的。雖然，她明明說的是“確定”。

　　“人生總要有取舍，趁我們都年輕，闖一闖吧。”

　　肖乾不知道唐欣的這句話是給他的解釋，還是對他或是對自己的“說服”。

　　“唐欣，我覺得你的決定太草率了。”肖乾直接拒絕了唐欣的請求。

　　“我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理由，做出這個決定的。但是，我建議你還是應該再好好考慮一下。你的合同已經在走流程了，現在做改動不是不可以。但是……”肖乾停了停，“恕我直言，這么‘出爾反爾’，對你個人的口碑一定會有負面影響。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如果因為這件事讓大家對你有了別的看法，會影響你的職業發展。我個人建議，不是必要，不推薦你這么做。”

　　肖乾已經完全恢復了“理性”。他在努力為唐欣理清思路。雖然，他說的是怕影響唐欣在公司內部的口碑。但是，找了這么個“出爾反爾”，拿公司特批待遇當兒戲的新員工，難道不是老板看人的眼光有問題？

　　“這樣吧，我讓人事先暫停為你辦理相關手續……”

　　“別，不要讓我再考慮了……”唐欣急著打斷了肖乾的話。她的語速急促，語調慌亂，甚至還帶著一絲哭腔。像是在懇求肖乾放過她的“深思熟慮”。

　　“我最近會去一趟廣州，我們見面聊吧。電話里也說不清楚。”肖乾一旦決定了，絕不容辯駁。

　　掛斷了唐欣的電話，肖乾的憤怒肆無忌憚的升騰了起來。對著女下屬，還隔著一根電話線，他實在不便發作。

　　這事要是發生在王璽身上，大概他還能理解。王璽是有“神操作”的體質的。可這是唐欣，他一直寄予厚望，還特別倚重的新人。

　　蘇禾的合同還沒簽下來，廣州分公司到底何去何從，陳國豪也沒有明示。唐欣要是再鬧這么一出。他簡直有種被“眾叛親離”的感覺。

　　肖乾看了眼手表，都快9點了。他嘆了口氣，把電腦從電腦包里拿了出來。他不覺得今晚還有心情處理公務。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他看到劉勤居然還在伏案工作。出于“關愛員工”，他繞到了劉勤的辦公桌前。

　　“還在忙？早點回去吧。”

　　劉勤卻像是被“嚇到了”。他抬頭看著肖乾，露出了尷尬的笑。

　　肖乾順著劉勤尷尬的笑容往下看，才發現，原來，劉勤加班的原因——是在“貼發票”。

　　劉勤一連跑了三個地方出差。馬上月底了，他著急把報銷做了。

　　肖乾說過，他不希望看到下屬累計半年，三個月才貼一次發票，讓他簽字報銷。他說這話的起因是，劉勤上個月交了一張年初2月份的發票。他說這張“年近一歲”的“過期”發票是在他電腦包的夾縫里找到的住宿費。

　　公司規定，弗氏員工出門必須四星以上酒店住宿。因為，這是公司形象的體現。所以這張兩晚三千多塊的發票，即便“逾期”太久，他也要硬著頭皮貼上報銷單，即使被肖乾罵，也沒辦法，不報太虧了。

　　劉勤“如愿以償“被罵了，還是，當著所有同事，在開小組會的時候被罵的。另外，他帶給小伙伴的副作用是，肖乾要求以后大家當月發票當月填報銷單。他不想看到任何陳年舊賬。

　　客戶經理們“恨死”劉勤了。按這條規定，他們必須掐著時間填報銷單，萬一月底趕巧出差還要安排好時間，別錯過了最后期限。

　　“你……景蓉的案子進展得怎么樣了？”肖乾換了個話題，緩解尷尬。

　　“她……她覺得提案內容沒啥問題了……就是……就是項目報價有點……超預算。”劉勤的臉上好像更尷尬了。

　　“算了，今天太晚了，我們改時間再聊吧。”肖乾決定放過劉勤，也放過自己。

　　今天的老黃歷一定是“諸事不宜”，他不想再給自己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