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的大夫是個好人,是他收留了當年舉目無親的明泱,如今見明泱帶了個孩子來,也沒有說什么。
當天就往明泱的廂房添了一張床。
明泱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她當時便在想,或許她會一輩子呆在這個小醫館里,陪著師父。
她聽街上的人說過,師娘是一個極美的人,與師傅這謫仙般的人比一點也不遜色。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奪去了師娘的生命。師父傷心痛絕,棄文從醫,甘愿從一個前程似錦的科考狀元轉變為一個醫館大夫。
她阿娘也是極美的人,在整個京城都排得上名號。只是阿娘沒有師父娘子那般幸運,能讓師父對他這般珍愛。
……
“泱泱!”少年興致勃勃地跑來,墨發用一根發帶系住,許是跑得急了,他白皙的額頭上密布著細汗,如星的眸卻閃著光。
明泱正專心的配藥,聞聲,抬起頭淡淡的瞥了一眼少年,便又重新低下頭做自己的事。
她不讓明濼喚她姐姐,那他便喚她泱泱。
已經過了十年,師父早已云游四方,而明泱也已長成了16歲的少年。
明泱早就知道明濼不是什么安靜的性子,她以為濁家被滅門會令他性情大變什么的,然而她錯了。
剛來醫館時,明濼倒是有些怕生,但沒兩天就與醫館里的伙計打成了一片,醫館的丫鬟們也疼他,什么好的都給他。他頑劣的性子也在往女孩子身上放毛毛蟲和男孩子打架等事體現的淋漓盡致。但有一點,大家都知道。
他從不拿明泱開玩笑。
或是不敢,亦或是別的什么。
他對明泱很好,什么好的都想著她。只有明泱對此視若無睹,對他一直都很冷漠。
事實上,明泱自從把他接過來后,除了生活上的,對他的事一概都不過問。
仿佛對他,只是公式化的完成任務一樣。
明濼并不在意,他誠心的想要對她好,從不計較得失。若是誰要打她的主意,他便打得他滿地找牙。
曾經許家的一個家奴來打探明泱的消息,消息沒探到最后卻是被抬著出去的。
這樣正合明泱的意,她本是想一輩子留在醫館的,嫁了人怎么來呢。
只是那些事就算已經過了十幾年,她還是無法釋懷。她永遠都原諒不了父親對母親的背叛。
每當她想要對明濼好時,腦海中便不自覺地浮現出母親去世時那蒼白的臉龐。
她不時的提醒自己,不能忘記,不能原諒。
將明濼撫養長大,已經是回報了父親養育她十三年的恩情。
“阿濼!”明濼手中拿著一個糖人,正要說什么,便被一道專屬少女的清脆聲音打斷。
十六歲的陳阿桑跨過門檻,笑得眉眼彎彎,面容青澀。
“阿桑?”明濼微怔,不解的看著她,“你來做什么?”
“哇!糖人耶!”陳阿桑笑意盈盈,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視線移向了他手中的糖人,“可以給我嗎?我好想吃耶。”
明濼下意識想要拒絕,他看向明泱,后者壓根就沒被打擾,依然在案前忙碌著。他突然有了情緒,賭氣般:“給你。”
“謝謝阿濼!”陳阿桑高興的轉了個圈。
“你找我干嘛?”明濼把糖人給她,余光小心地注意著案前的人。
明泱把自己配好的藥一一包好,這些都會有人來取走的。
見明泱真的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就沒了興致,心里仿佛被塞了一團棉花,悶悶的。
“你跟我一起出去唄,我跟你說。”
“嗯。”
聲音漸漸隱去,明泱抬起頭,看著落在門檻處的光輝,不知不覺竟看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