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堯采石場那邊,整改工作已經完成,最緊急的問題,是涉及工人的工資,也已兌現。
律師到看守所約見了黃堯,提出了處理方式,他全盤接受。通過司法程序,黃堯采石場不更名,相關資產,全部轉由偉力建材持有,法人也變更為王勇。
在采石場領班的一再請求下,偉力建材沒有辭退任何工人,繼續組織生產,偉力建材生產部的副主任,被派到了此處,一同前來的,還有三個管理人員,采石場又熱鬧了起來。
別浪除了處理這一攤子事情,空閑時間主要是打球,跑步,在家舉啞鈴,他想要練一身肌肉,不過底子太薄,時間也比較倉促,收效甚微。
還款期限很快就要到了,田奇方提前三天發來提醒短信,三天后的晚上七點,在古城路的一個廢棄倉庫見面還款,帶足現金。如果錢不夠,則帶好手指。
收到短信的這天,別浪沒有去打球,而是去了健身房,打了兩個小時沙包,手背都破了皮。
然后,九點多從健身房出來,在親水走廊跑了兩個小時步,頭發濕透了又干了,感覺要累虛脫了,才慢跑著回了家。
他強迫自己去洗了個澡,站在淋浴下,有一種水滴要擊碎他的錯覺。
他無法想象,三天后的赴約,會是怎樣一副情形。
回想起上回被田奇方劫持的情景,那喘著粗氣的狼狗,和偏僻的廢棄民房,一切恍如昨天。
他預感到,這一回恐怕更是大招疊加。但究竟如何破解,他卻全無思路。
在衛生間沖了半個小時,他才出來,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心如死灰。
他又想到,一百萬,找龍偉的話,興許就是一句話的問題。但是,這也會讓自己與龍偉的關系,發生質的變化。
未來,自己還指望依靠龍偉,來打擊田繼辰的,單純是為了借錢,動用這一關系,好像不值得。
如果能把這房子賣了,也還能湊個百來萬,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往后再租個地方住,不就行了?
這個想法,讓別浪很興奮,也不顧此刻大半夜的,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你小子,這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啦?別海嘟囔道。
別浪直截了當道,夷江二中的房子,我要把它賣了,你給那個親戚說一聲,我明天就去找中介,讓他配合做好過戶等手續。
夷江二中的房子,本來就是別人買的,我可沒出一分錢,白住了這些年,人家不收費就算客氣啦,你還賣,賣個鬼呀!就這樣,掛了!別海說著,掛了電話。
別浪哭笑不得,心中更是增添了對父親的怨恨。若不是替夫還債,自己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嗎?而真正的債主,倒如此大條,再度不顧兒子的死活!
別浪心情煩躁至極,不再想這破事,胡亂睡下。
第三天,別浪無心工作,去銀行取了錢,耐心地裝在密碼手提箱里,一扎一扎的百元大鈔,像是警匪片里的情節。
飽飽吃了頓飯,別浪便提著滿箱子的錢,如約來到了約定地點。
此處是個交通公司的廢棄倉庫,之前用于存放器械及材料,面積在一萬平米左右,已廢棄了十來年。
高大的鋼架棚里,擺著無數不知名的機械,有的類似于推土機,有的像是塔吊部件,還有挖掘機的鉆頭,都是銹跡斑斑,地上的積水,也漂浮著一層銹,五彩斑斕。
別浪循著光,來到了倉庫深處。
田奇方帶著三個壯漢,已提前等候在倉庫里。
現場有一張小桌子,田奇方坐在一把爛椅子上,桌上斜插著一把水果刀,刀口看上去很鋒利。
三個壯漢站立在旁,手里都舉著電筒,他們都戴著墨鏡。
見別浪到來,三人同時把電筒光束射向他,讓他睜不開眼睛。
浪少,我們終于又見面了!田奇方大聲打招呼道。他那渾厚的聲音,在倉庫里回響。
別浪將密碼箱放在桌上,打開蓋子,故作鎮定道,這是二百三十三萬,你清點一下。
田奇方顯得十分意外,打了個響指,一個壯漢從黑暗中出來,將三個驗鈔機放在了桌上,開始清點驗鈔。
別浪的心一陣緊張。驗鈔機都用上了,電影里演的,可沒有驗鈔機啊!自己居然還煞費苦心,在里面摻雜了一百萬元的假鈔,看來是弄巧成拙了。真他娘的是自作聰明!
說是假鈔,都過份了,哪兒找那么多假鈔去?別浪就是用跟鈔票差不多厚度的紙,切成了一樣的形狀,夾雜在了百元大鈔里。
一萬張紙,夾雜在一萬多張真鈔里,如果只是扎一扎的看,倒并沒有破綻。大晚上的,別浪想的是,萬一蒙混過關了,豈不是可以賴在田奇方身上。
驗鈔機怕啦怕啦地開始工作,前三十萬都沒有問題。但接下來,驗鈔機開始卡殼報錯。
驗鈔者取出一疊紅色的紙,遞給田奇方。
田奇方一拍桌子,怒吼道,你還敢跟我玩花樣!他娘的,就這些廢紙也想蒙混過關!太瞧不起人了!
除了驗鈔者,其他三個壯漢涌上來,將別浪的雙手死死摁在桌上,他的臉被田奇方踩在了桌上。
方哥,我實在是沒辦法,只湊到了一百三十二萬八千塊,才想到了這么一個歪主意!剩下的錢,我一定盡快還上!別浪的嘴被踩變了形,口齒不清地解釋道。
剛才,他確實想過跑,但周圍又有七八個壯漢冒了出來,死死堵住了所有退路,無處遁形。
老子就不信,短短半年時間,你能湊到這么多!先清點,老子再收拾你!田奇方命令著,點鈔機繼續工作,最終確定數目跟別浪所說一致。
田奇方瞪大眼睛,顯然十分吃驚,但很快恢復猙獰,拔起刀吼道,少了一百零一萬二千塊,而且欺騙老子,按照約定要剁手指,你自己選,剁哪根?
田奇方已經拔出了刀,緩緩移向了他的手指。他感受到,刀鋒是如此寒冷。
老子槽你媽!你今天如果剁我一根手指,老子就殺你全家!別浪徒勞掙扎著,破口大罵。他感受到,刀鋒即將襲來,充滿了絕望。
浪少,你不說哪根,我可就憑感覺隨便割了哦!田奇方猙獰地笑著,刀在別浪各指縫間游走。
別浪悔恨不已,今天是真不該逞能,來這里任人宰割!他緩緩閉上眼睛,咆哮道,老子槽你祖宗八代!
哈哈哈哈!死到臨頭了,嘴巴還這么逞能!槽!田奇方猙獰地笑著,用力一腳踩在別浪臉上,舉起了刀。
放開他!一個女聲響起,在這破倉庫里,顯得格外尖利。
別浪被踩著臉摁在桌上,看不到來人,但聽得出來此人是于小美。
她怎么來了?難道她一直在跟蹤我?她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別浪心生疑惑,也很擔憂。
于小美穿著一身運動裝,扎著馬尾,看起來很干練。
田奇方淫笑道,居然用上了美人計,但哥不吃這一套!
放你娘的狗屁!于小美暴喝著,將一個布袋子扔過來,霸氣十足地說,二百三十三萬,一分不少,你自己清點一下!
美女救英雄,有點兒意思!田奇方饒有興致地笑著,挪開了刀。
小美,我的事不要你管!別浪吼叫道。他哪里想到,于小美竟然湊了這么多錢。
于小美表情淡定,冷冷道,管或不管,你說了不算!這是我的決定!
接下來,田奇方的人清點了于小美帶來的錢,數目沒錯。
田奇方滿意地笑著說,浪少,今兒雖然有插曲,但總體來說,表現很不錯!我這人,向來做事厚道,多的錢一分不要!這是收據!兄弟們,撤!
說著,丟了一張紙在桌上,將于小美帶來的一袋子前扛在肩上,帶著一眾小弟揚長而去。
還是那俊秀的字跡,某年某月某日收到別浪還款二百三十三萬,經手人田奇方,落款日期,甚至還摁有手印。
謝謝你來救我!這里有一百三十二萬八千塊,你先拿去。欠你一百萬兩千塊,回頭給你立個字據,一定盡快還你!別浪用手機電筒照明,將自己帶來的錢裝好,遞給于小美。
于小美也不客套,接過了手提箱,低聲說,回頭再說吧。你怎么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撬開了我的密碼箱?別浪疑惑地問。
分手之后,他的東西一直放在于小美家,其中就包括一個密碼箱,與田繼辰的債務相關資料,全部在密碼箱里。他猜測,于小美是打開了箱子,看到了還款期限,然后跟了過來。
于小美不無哀怨地說,我知道,自始至終,你就沒有信任過我!你接近我,跟我談戀愛,完全是按照龍偉的旨意!和你在一起,我沒有一點安全感!
小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說過了,欠你的錢,我會盡快還你,就算是賣腎也會還你!別浪裝作冷淡地說。
其實,于小美能來救他,他心里是百感交集。他虧欠她的,何止是一百萬?
浪少,回頭你把東西取走。另外,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認認真真吃個散伙飯,你覺得呢?于小美苦笑著說。
別浪心里一陣酸楚,裝作若無其事道,可以,你定時間和地點。另外,這頓散伙飯,恐怕要你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