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浪坐定,毫不退縮,針鋒現對道,當然有想法了!而且想法大著呢!看了田總的賬單,我懷疑我老爸是在制毒販毒!
浪少何出此言?田繼辰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別浪,淡然問道。
別浪冷笑道,最低的月息都是兩厘,還是利滾利,如果不是做毒品生意,那就是瘋了!不破產不舒服!
田繼辰哈哈大笑,放松地靠在了布沙發上,解釋道,銀行的利率確實低,但卻不是隨時能給你!一個企業,當攤子鋪大了,為了保住市場份額,或者維持已經膨脹的泡沫,在求助銀行過程太長,而市場和局勢又不等人的情況下,都會鋌而走險選擇民間借貸。商業場上,更多的事情,不是單純的合理不合理能夠解釋的。
別浪強調道,不管怎么說,田總的這些債務,都是含有太多水份的。田總肯定也知道,如果對簿公堂,對我老爸是更有利的!這些債務,有很大成分,是不受法律保護的!
田繼辰淡然道,商人出來混,到了別總那個段位,混的就是個信譽和口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資本的博弈,勝負也就在轉瞬之間。這樣的利率既然存在,那就一定有它的合理性。你父親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他又怎會不知這些淺顯的道理?他的選擇,沒有對錯,只有機緣。
別浪突然發現,自己一個初入社會的小白,跟一個商界老油條談融資,簡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他轉而問道,我想冒昧問一下,西海集團總部,是不是已由田總接手?您是不是我父親的最大債權人?
田繼辰不置可否。別浪理解,這算是默認。緩緩道,是你,毀了西海集團。
其實,毀了西海集團的,不是我田繼辰,而是銀行!田繼辰感嘆道。
別浪反駁道,田總也太謙虛了!銀行,充其量只是搶救不及時的醫生,而兇手,必然是田總!田總的悄然崛起,每一磚一瓦,都沾滿西海集團的血肉!
田繼辰淡然一笑,虎父無犬子,浪少果真是條漢子,看問題也有獨到之處,頗有你父親年輕時的風范!實在是難能可貴!
然并卵!如果您的夸獎,能夠抵扣利息,那就更是難能可貴了!別浪毫不謙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田繼辰又點上一支煙,年輕人,你覺得我田繼辰是個怎樣的人?
城府極深,變化多端,心狠手辣,十分可怕。我老爸栽在您手上,一點兒也不冤,一點兒也不可恥!別浪不假思索,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來試探對方的底線。
你這評價,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我田繼辰行走江湖四十年,還從來沒有見到有人在我面前如此大膽!勇氣可嘉!田繼辰面無表情的抽了一口煙,尚余三分之二,便狠狠掐滅在煙缸中。眼中的殺氣騰騰升起。
別浪略微有些慌張,但也覺得很有成就感。無論是惡心田繼辰,還是激怒他,都是很有快感的。
短暫的沉默,田繼辰繼續說,年輕人,要不我們來做一筆交易?
什么交易?別浪不解地問。他猜測,這個被自己激怒的家伙,這個父親破產的罪魁禍首,要開始給他挖坑了。
正在此時,小冉敲門進來,端著一個小盤子,上面放著三粒膠囊,以及一碗冒著熱氣的外賣炸醬面,田總,您該吃飯了!
田繼辰點點頭,示意小冉退下,然后端起先前準備的白開水,吞下三顆膠囊,開始和炸醬面,禮節性地問,浪少吃過沒?要不來一碗?
我已經吃過了,謝謝!我去上個洗手間。別浪禮貌地回答著,開門出去。
來到洗手間,正好碰到小冉對著公共區域的儀容鏡,洗著手。二人在鏡子里對視,小冉禮貌性地微笑。
別浪褲兜里別著水果刀,此刻見到小冉那窈窕的背影,以及鏡子里的面容,益發別的難受,尷尬地進了男洗手間,迫不及待取出來,從窗口丟了出去。
在別人的地盤,如果別人要對付你,怎會給你拔刀的機會?別浪覺得自己的準備工作,實在是多此一舉。
還有給張浩宇發的短信,那都是啥破玩意啊?他連忙重新開機,撥打張浩宇的電話,一連十分鐘都不在服務區!但愿這家伙沒看到短信!
估摸著田繼辰已吃完東西,別浪回到了會見室。
田繼辰確實已經吃完東西,將那疊文件再度交給別浪,并呼叫小冉,送來了空白紙、筆和計算器。
然后對別浪說,你也是科班出身,高級知識分子,這些賬目,你仔細看看,算一算,如果按同期銀行貸款利率算,余下的債務,一共還剩多少?算對了有驚喜。
別浪有些茫然,實在搞不懂,田繼辰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即便這是一個圈套,自己恐怕也不得不往里鉆。他謙虛笑道,那別浪就恭敬不如從命。
說著,一邊翻閱賬目,一邊在白紙上演算。
田繼辰則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這倒是讓別浪有些意外,心說你這么大個老總,陪我在這兒算算術,難道這些都是原件,獨一份的,怕我銷毀了不成?
四十八筆爛賬,跨越六七年,別浪花了四十多分鐘,才大致算了出來,一看墻上的鐘,已經是九點。
似乎是感受到別浪已計算完畢,田繼辰閉著眼睛,平靜地問,算出來了?
本息合計大約是七千八百三十二萬塊,其中本金六千六百六十萬元是準確的。我代表我父親謝謝您,因為您給他借了一個很吉利的數字。別浪回答道。
田繼辰還是沒有睜開眼睛,緩緩道,給你的禮物是,這些債務,我只要本金了。
別浪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田繼辰,他是瘋了嗎?傻子附體了嗎?
但是,你必須先答應我一個條件。田繼辰繼續閉目養神。
什么條件,您請說!有這等好事,別說是一個條件了,就是一百個條件,我也答應啊!別浪激動得有些忘乎所以。他是真沒有想到,自己此行啥都沒做,居然收獲了一個大禮。
田繼辰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別浪,又恢復了滿滿的殺氣。然后微笑著說,債務轉到你身上,每半年支付一次,共十年分二十期還清,每出現一次未如約還款,剁一根手指,手指不夠后腳趾來湊,對應賬款抵消!年輕人,你覺得我這個條件,還合理不?
別浪怔住了,田繼辰這是鐵了心,要砍自己十根手指和十根腳趾的節奏啊!
即便是剩下的賬款全部收不回,這家伙在父親身上賺的也夠多了,也許他并不在乎能不能收回賬款了,他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或者,他就是斷定,我別浪沒這個膽量交易,而且十年內也沒這個能力還款!
腦海中各種猜測打著架,別浪橫下一條心,大笑道,合理!簡直是太合理了!我答應!但我也有個條件!
但說無妨!田繼辰意味深長地說。
別浪看著眼前這個陰險的男人,正色道,這些票據,我要全部帶走,田總與我父親再無債務關系!然后,我以個人的名義,與田總訂立新的借款合同,載明還款期限及違約處理辦法,我們之間的債務,與我父親無關!
小伙子爽快!田繼辰又遞了一支煙給別浪,抽一支,緩解一下心情,然后我們簽合同。
別浪沒有拒絕,笨拙地點上,從不抽煙的他,竟然感受不到嗆。
與此同時,田繼辰再次呼叫小冉,簡單口述了一下適才與別浪達成的協議,令她起草一份合同。
小冉領命而去,十來分鐘就進來了,將兩份合同交于兩人手中。二人瀏覽一遍,均無異議,分別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各拿了一份,田繼辰的順手交給了小冉,囑咐她鎖進保險柜。
別浪稀里糊涂的,正要起身告辭,聽到樓道里有急促的腳步聲,此人噸位應該很大。
隨后,田奇方滿頭大汗,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后進來。急切地說,小叔,我給您解釋……
把東西還給人家!田繼辰嚴厲地說。這回,倒并沒開罵。
田奇方顯得很委屈,懷著仇恨看著別浪,將手機還給了他。
還有呢?田繼辰追問道。
小叔,車子我朋友借走了。而且,我是按原價給他抵扣了價款的!作價五十三萬。田奇方解釋道。
別浪連忙說,要不就抵扣第一年的欠款吧?
可以!我給你寫個字據!田繼辰說著,在茶幾上取了一張白紙,拿起別浪面前的筆,快速寫了一張收據,簽上字落上日期。然后交給別浪。
別浪仔細看了一下,金額是一百萬元,他反復數了幾遍,確定沒有錯。
田繼辰似乎從別浪眼里看出了疑惑,解釋道,多出的部分,就當代我侄子補償你的精神損失了。
那就謝過田總,我就先告辭了!別浪準備開門離去。想到自己現在身背六千多萬的債務,別浪明白,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正在此時,走廊里響起了吵鬧聲。快放人!不然我就報警了!還有沒有王法啦!
這是一個女聲,別浪覺得,聽著很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開門一看,不正是馬婭嗎?手里還舉著木棍。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是張浩宇告訴她的?
別浪帶上門往外走時,小冉已經迎了出來,正色道,這位小姐,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
她是我朋友,腦子不太好使,間歇性的。別浪解釋著,拼命朝馬婭使眼色。
馬婭見到別浪并無危險,而且聽聞他如此說,頓時暴怒,你才腦子不好使呢!你這沒良心的!姐姐我還自作多情來救你!我真是瞎了眼!
走!走!走!我帶你去吃藥!別浪快步走過去,一把抱住馬婭的肩膀,沒有等電梯,從樓梯口灰溜溜地逃離。
就在門口,一輛燃油三輪飛馳著停住,車棚的塑料膜都破了幾處,車上跳下一人,正是張浩宇。
他手上還抄著一把鋤頭,頭發蓬亂,在大樓下張望,尋找西源星辰公司的招牌。
別浪心里松了口氣,大叫道,宇子!老子沒事!哈哈哈哈哈!
張浩宇聞聲看過了,別浪和馬婭在一起,并無異常,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