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多,別浪被鬧鐘叫醒。一看時間,拍了下頭,不無沮喪,草!鬧鐘聲音也太小了吧!
原來,昨晚他和張浩宇約定,今早八點半一起去圖書館,張浩宇給他準備了一套復習題,從今天開始備考了。
他便定了八點鐘的鬧鐘,結果鬧了三個多小時,才把他鬧醒了。
他匆匆洗漱后,跑步下樓,摁動鑰匙解鎖車門,便感覺背后有人跟著。他一回頭,只見三個黃毛混混兒,面色可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裝作在路邊攤看商品。殊不知,這是一個賣女士內衣的攤兒。
再回望樓梯口,還站著兩個小混混兒,手背在背后,應該有兇器。
別浪心里有些緊張,猜不出這些家伙要干嘛。搶劫?討債?嫉妒他長得帥?易珊請來的馬仔?
接下來,自己該怎么應對?別浪毫無計劃。
短暫的猶豫后,他掏出手機,一邊朝著車子走,一邊摁了110。他在想,接下來如果有什么不妙,就直接撥出去,報警還是來得及的。
別浪正要開車門,旁邊的面包車車門毫無征兆地滑開,神不知鬼不覺躥出兩個彪形大漢,都戴著墨鏡,穿著健身服,別浪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面容,就被一個麻袋罩住腦袋,拖進了面包車,一左一右兩個人,將別浪死死摁在座椅上。
與此同時,他雖然已經撥出了報警號碼,但不到一秒,手機已被強行摳掉,還沒接通就被掛斷了。
大熱天的,車內沒空調形同擺設,別浪又套著個厚實的麻袋,真他娘的熱!就像蒸桑拿一樣。
他感受到,車門已關閉,并感受到了車已駛出,車上的人一言不發,別浪能聽到他們均勻的呼吸。
不時能聽到外面密集的汽笛聲,車左繞右繞的,時而開個急轉彎,時而急剎車,看樣子進入了背街小巷。
別浪沒有盲目掙扎,因為他知道掙扎也是徒勞,不如節省體力,待會兒還有隨機應變的可能。
電話響起,是張浩宇打來的,急促的鈴聲《洗刷刷》,大張偉十分吵鬧,特別是在車內的密閉空間,尤其顯得聒噪。
一遍響玩又打了過來。一個墨鏡壯漢有些不耐煩了,拿起手機問道,屏保解鎖密碼多少?
別浪如實相告,壯漢解鎖,將大張偉調成了靜音。
大哥,誰打的啊?別浪試探性地問道。話一出口,便暗笑自己傻得好可愛。
這壯漢則更可愛了,沒好氣地吐槽道,草!張告于,一看這名字,就不是啥好東西!
別浪心說,我草,這劫匪恐怕小學三年級都沒畢業吧,張浩宇的名字,三個字,他居然毫不費力就認錯了倆!
張浩宇打電話,顯然是見別浪爽約,想把習題交給他。別浪在心里暗暗祈禱,張浩宇能夠感覺到異常,然后到租房處找他,然后報警,然后警察荷槍實彈來救他,百步穿楊擊斃劫匪。
前排駕駛室,發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黑子,別他娘的廢話!吵死了!
車內再度恢復了安靜。車很快駛入寬敞的馬路,車速提到了七十多,別浪感受到發動機都在哮喘了。別浪判斷,車應該是駛入了郊區。
大約行進了二十分鐘,車突然變得顛簸,應該是駛入了機耕路,看來已經到了郊區。
在機耕路上行進了十來分鐘,車停了下來。車門呼啦一聲劃開,別浪被兩個壯漢架著,拖下了車。
方哥,你要的人帶到了!先前呵斥壯漢的那個聲音叫喊道。
一陣急促輕盈的腳步聲響起,隨后是一陣兇狠的狗吠,以及喘氣吐舌頭的聲音,別浪感覺到一條狼狗已近身,不由得菊花一緊,雙腿發軟。要不是被兩個大漢架著,他恐怕已經滾落在地上爬了。
詹姆斯,回窩里去!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狼狗哼哼著,跑開去。
伴隨著一陣不緊不慢但很重的腳步聲,別浪頭上的麻袋被呼啦一下扯開。
正午的陽光還毒辣,別浪眼睛都被刺疼,有些睜不開。抬頭一看,一個球形赤膊大漢站在面前,正在上下打量著他。
這家伙,兩邊胸膛上,一邊紋著龍,一邊繡著虎,尾巴纏繞在左右胳膊上,栩栩如生。左側臉上一道疤痕,從耳根一直延伸到嘴角,應該是往昔的刀傷。看來,這家伙是道上的人。
別浪一邊用力回憶,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對這個大漢毫無印象,對劫持自己前來的兩個墨鏡肌肉大漢,以及那個瘦小的司機,也是毫無印象。
此處茂林修竹,綠蔭掩照下,有一處破舊的石房子,場壩里雜草有一米深,瓦屋頂椽木已斷了許多,瓦塌陷了多處,屋檐處懸著的瓦似乎隨時會落下來。
屋頂上甚至還長了幾棵小灌木。墻上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標語,油漆質量可真不是蓋的。
場壩里,還停著一臺無牌霸道,糊滿泥巴,看不出新舊,車轍深達二十公分。
屋檐下,那只狼狗坐在地上,差不多有一米二高,褐色與橙色夾雜的毛,很光滑柔順。此刻吐著舌頭,警惕地望著別浪。
這里是何處,別浪不得而知。反正記憶中從未到過此處。
這些人是什么人,就更不得而知了。但他猜測,大抵是父親的債主,或者仇人。自己一個學生,能有什么仇家?
那個叫方哥的刀疤男,將一扎百元大鈔丟到瘦個子懷里,應該是一萬塊。揮了揮手說,你可以走了。
瘦個子鉆進面包車,轟著油門,排氣管冒著濃煙,揚起沙塵,在雜草中顛簸離去。
刀疤男面無表情道,老子欠賬,兒子還錢,是不是天經地義?
看來是父親的債主沒錯了。別浪唯唯諾諾道,天經地義!天經地義!冒昧問一句,我爸欠了你多少啊?
刀疤男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紙團,皺巴巴的,用短粗短粗的手打開,在別浪面前展示了一番。
這是五年前的一個字據,本金兩千萬,月息百分之二,利滾利。債務人是別海,債權人是田奇方,有別海的私章和田奇方的簽名。想來,田奇方就是眼前這個刀疤哥了。
好家伙,老爸這是有多缺錢啊,竟然五年前就借了高利貸!別浪心算了一下,利息比本金還要多得多了!這都是什么事啊?
別海躲哪兒去了?老實交代!不然別怪方哥我對你不客氣!刀疤男冷冷道。語氣中,充滿了殺氣。
不遠處的狼狗,豎直了身子,隨時準備著撲上來。身后的兩個大漢,明顯增加了手上的力道,別浪感覺到胳膊都被勒痛了。
方哥,實不相瞞,我昨天和我爸通過電話,老爸說出去避避風頭,之后就關機了,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兒!不信我現在就打給他!別浪一五一十道。
田奇方拿著屬于別浪的手機,撥了別海的電話,顯示為關機。追問道,他還有沒有其他電話?
別浪如實相告,他平時跟我聯系的,就只有這個號碼。
刀疤男揚起拳頭,別浪閉上了眼睛,心說今兒是完蛋了!
不料,刀疤男的拳頭并沒有砸過來,而是嘆息一聲道,哎!這他媽就是個孩子,老子下不了手!他娘的,老子就是太善良!小孩,你先想想,還有些什么值錢的東西,老子請了那么多人抓你來這荒郊野嶺的,總不能一無所獲吧?對了,你的手機和車鑰匙已被沒收!
別浪無語,想來僅剩的值錢物件汽車是保不住了,但也別無他法,試探性地問道,方哥,手機價值三千,車子價值五十萬,抵扣給你。電話卡不值錢,可不可以還給我?
草!你真當我傻啊?不出三天,你爹就會打過來的!田奇方不無得意地說,至于車子值多少錢,可不由你說了算!
一個壯漢向田奇方報告道,方哥,我們找4S店的人查了下檔案,他的那臺A6是去年十月的進口貨,限量版,九成新,一口價五十三萬八,折舊的話得在四十萬以上。
折什么舊!就算五十三萬八!我這人心底善良,不喜歡趁人之危,馬上記個賬!田奇方說著,在借條上做了標注,某年某月某日還款53.8萬元。
別浪瞟了一眼,田奇方的字倒還蠻秀氣工整,像個女孩子寫的,似乎還習過帖。暗暗笑自己,都他媽的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觀察別人的字跡。
然后對狼狗叫道,詹姆斯,我們走!說著朝霸道車走去。大狼狗幾個跳躍,跟了上來。
兩個彪形大漢,將別浪放開,其中一人鉆入駕駛室,一人鉆進副駕駛室。田奇方和狼狗一起擠進后排,霸道在地上畫了兩個大S,絕塵而去。
手機也被收了,這荒郊野嶺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如何是好?
別浪順著車轍,茫然地往來的方向走著,又熱又渴又餓,覺得周身的荒草,都在張牙舞爪嘲笑著他的遭遇。
這天,別浪走走停停,從兩點多一直走到六點,才走到了主道上,一看,他媽的,在城北郊區,距離新城區都尚有二十公里的距離!此處出租車的業務尚且沒有覆蓋,更不用說公交了。
別浪運氣還算可以,剛走上主道,就碰到一處城市供水水管破裂漏水,飽飲了一頓被曬熱的自來水,及時補充了水份。不然,他都要脫水了。
晚上相對涼快點,體力消耗更小,別浪不敢停歇,一路疾行,天亮時,總算到了新城,找好心乘客借了兩塊錢,給拒載的司機說了半天好話,才坐上了三十六路公交,兩個小時后到得西源大學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