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陽光晃著臉,熱浪襲來,還有蚊子嗡嗡嗡飛舞,別浪醒來,艱難地睜開眼睛,用手擋住陽光,掙扎著爬了起來,宿醉后渾身酸痛,一陣反胃。
唐怡欣已坐在副駕駛室,打開了天窗,摁下了兩邊的車窗玻璃,不無興奮和調皮地說,嗨,別浪!姐的運氣可真好!
怎么了?別浪緩緩走到駕駛室,只見車內的燈亮著,顯示油箱已加滿。
唐怡欣繼續興奮地說,前面不到八百米就有個加油站,我清早就去加滿了油。我擦了你的車,又害你在野外睡了一夜,我們兩不相欠了!
好一個兩不相欠,別浪暗想,這女子倒還不是一般的灑脫。他淡然笑著,很真誠地說,那可不行,欠你的錢我一定會還的。至于欠你的人情,以后慢慢再還吧!
二人閑聊著,別浪驅車,將她送回了住處。她燦爛地笑著,給別浪揮手告別,以后常聯系!
好的!別浪一踩油門,快速駛離,須臾,便在后視鏡里看到唐怡欣在追著車奔跑,手舞足蹈,手里舉著手表,吉他一下一下拍打著她纖細的腰身。
別浪壞笑著,裝作沒聽見,加大油門,驅車絕塵而去。
別浪這個人,向來不愿欠人情,昨夜四點多的樣子醒來,見唐怡欣真睡得正香,悄悄將手表裝進了她的褲兜,算是答謝。
同時,他也已經想好,盡快把欠的錢打給唐怡欣。
還錢,和還人情,他分得比較清楚。
原來,唐怡欣掏鑰匙開門,才發現多了一塊手表,正想著打電話給別浪,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存他的號碼。于是快步追了出來。
此刻,這家伙不知已駛入哪條街道,唐怡欣氣喘吁吁地停在人行道上,搖著頭笑自己太粗心。
別浪一路驅車,一路想著與父親見面的說辭,他想著要好好跟父親辯論一番,強烈譴責父親。當然最終的目的是,解除經濟制裁,恢復援助。
車駛入龍悅灣別墅區,別浪發現自家的兩個專用停車位,都已被地鎖鎖上。之前父親的長期沒怎么用的那臺奔馳房車,一直停在車位上的,半年前曾讓司機開著在小區跑過幾圈兒,此刻也已了無蹤影。
別浪心生詫異,只得將車停在了小區消防通道上。
自家的獨棟別墅,院子外的鐵門緊閉,已貼上了封條。
別浪湊近一看,是西源法院封的,落款日期就在三天之前。
他再湊近確認了一下門牌號,沒錯啊,正是龍悅灣9號別墅啊!這是怎么回事?
別浪正在給父親打電話,保安過來,要求別浪把車開走,不能停在消防通道。
我槽!別浪心里有火,爆粗口道,你們鎖我家的車位干嘛?物業公司是吃屎的嗎?這小區是不講道理不講法律的嗎?
保安正色解釋,鎖車位是經過物業允許的,消防通道不準停車是消防法的規定,請您理解并配合!
別浪心說,爸爸啊爸爸,不就是為了對我進行經濟制裁嗎,你至于入戲這么深嗎?還動用了地鎖和封條!
他也懶得為難保安,驅車離開小區,一邊撥打父親的電話,一邊駛向另一處住宅。
父親的電話已經關機,別浪又氣又急,一連去了自己所知道的三處住宅,房子均已被法院查封,時間都是三天之前。
別浪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變故。
他驅車來到自己租住處,開門時才發現,門沒鎖,桌上放著一把鑰匙,顯然是易珊留下的。
整個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客廳里,滿地是摔碎、撕碎、剪碎的東西,大抵是別浪與易珊的合影啊,別浪送易珊的一些衣服啊、娃娃啊什么的,還有兩人共同聽過的MP4啊,一起錄的磁帶啊。
棉花、紙屑、玻璃碎片、碎料碎片、衛生紙,五顏六色,讓人眩暈。
主臥里衣柜門敞開著,屬于易珊的衣服、化妝品、筆記本電腦等等,都已不見,看來是易珊收走了。
餐桌上,還有前天別浪給易珊泡的方便面,大熱的天氣,已經有些臭了。
廚房的鍋里,易珊之前煮的不知什么菜,已經變質爛掉了。
房間里的這一切,都赤裸裸地告訴別浪,易珊曾經來過,攪得昏天暗地,然后離去。
就像走進他心里,左沖右突,又猛然抽離。
別浪躺倒在沙發上,感覺心里一陣煩躁和空虛。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恍恍惚惚的,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是醒著的,渾渾噩噩度過了三、四個小時,轉眼就到了下午四點鐘。
父親打來電話,聲音顯得很小,畏畏縮縮的,兒子,爸爸破產了,到處都是討債的,爸爸出去躲一陣子,避避風頭,想辦法籌點錢了才敢回來。一個月后,爸爸再給你打電話,你不要主動聯系爸爸!聯系也聯系不上!照顧好自己,凡事多小心!如果債主找你討債,不理會即可,老一輩的事情,不要牽扯小一輩!對了,錢省著點花!不用擔心老爸!
說著匆匆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已經關機。
別海啊別海,你還真是坑子啊!
別浪抱怨著,翻了個身,無意間碰到了電視遙控,正在播放的是西源新聞。
電視中,西海集團的新聞代表,在高二十層的西海集團辦公大樓前接受采訪,記者的身后是成百上千的債主,形形色色,有西裝革履的白領,也有衣著隨意的無業游民。
新聞代表底氣明顯有些不足,承諾道,別海董事長正在相關部門和銀行跑手續,一周內會有一筆八億的貸款到公司賬上,預計可以支付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債務!我代表公司懇請各位債主、媒體人和社會各界相信西海集團!
人群比較激動,畫面有些混亂,切換到了演播間。
女主持人端莊地坐著,用流利地普通話介紹道,據悉,西源市中級人民法院已查封西海集團及別海個人名下的多處房產、地產、酒店及車輛,初步測算價值超過二十億元,近期將有序組織評估折價,依法按程序由相關債權人接收。
男主持人接過話頭,另悉,西海集團董事會已經多次研究,盡全力維護員工的合法權益。目前掌握的情況,西海集團三千多名正式員工情緒比較穩定,其中大約兩千人已與新的用人單位達成入職意向。后續情況,我臺將持續跟蹤。
別浪心煩意亂,卻不知遙控在何處,扔出一個破碎相框,擊打著電視機,完全無濟于事。
他起身拔掉了電源,重新躺回了原地。
好家伙,這是真破產了啊!而且還昭告天下了啊!別浪后背一陣發麻。
父親別海好歹也是身價五十億的富豪,旗下的西海集團,業務涵蓋市政建設、房地產開發、旅游、商貿物流、農副產品生產加工等多個領域,在西源城也是屈指可數的風云人物,說破產就破產了。不得不說,真是風云變幻啊!
別浪可以想到,自己的銀行卡余額不可用,顯然就是因為父親破產,銀行卡被凍結了。
財神爺倒了,自己的瀟灑日子也到頭了。這倒是小事,關鍵是父親說外出躲一躲,能躲到哪里去?躲到何年何月是個頭?
既然被債主逼到不得不出門躲避,那債主難道就不能找到他?
聽父親打電話那情形,想來也是戰戰兢兢,危機四伏。說不定掛掉電話的一瞬間,就已被債主逮住。
但是,自己又能做什么?也許,就像父親在電話中所說,花錢省著點,自己當心點。問題是,卡都已經被凍結,省著點花都沒有了!
別浪關了電視機,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便睡著了。再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三點多。
他是餓醒的,太長時間沒進食,甚至連水都沒喝一口,他畢竟也是個生理正常的人。
好在冰箱里還有一些食物,都是此前易珊買的。好在之前跟易珊學會了煮面條,這會兒派上了大用場。
按照易珊教授的方法,給自己煮了一碗面條,雖然沒有易珊做的香,但畢竟太餓了,吃著也還湊合。
他想到,以后自己洗衣做飯等等,都是家常便飯了,倒也沒有什么,算是歷練自己吧!
填飽了肚子,浪翻看了一下手機,有幾個未接來電和幾條短信,都來自于大學室友張浩宇,短信是問他在哪里,并讓他收到短信后回電話。
平日里,他這個富二代,跟來自農村的泥腿子張浩宇,交情并不算多,甚至連說話的次數都不多。
張浩宇是個學霸,而他們宿舍學渣偏多,其余都是半學渣,張浩宇倒是一股清流,出淤泥而不染。大學四年,他得的表揚、拿的獎學金,比宿舍另外七人加起來還要多。
回想起前夜,別浪邀約眾人出去浪,張浩宇獨自一人堅定地留在宿舍做習題的情形,別浪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油然而生的佩服之情。
馬上就要畢業了,別浪感覺,自己或許應該做點什么了,不然往后說起大學,竟然與學習沒有任何關系,就白走了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