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世安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府內，見夫人匆匆從內院出來，便知兩位嫂嫂已然來過，定是不好約束，仔細一看，夫人的臉色蒼白，袖中似乎藏著什么，忙問夫人可有什么不適。

　　蘇夫人僵硬的笑了笑，“無妨，是老毛病罷了，不用擔心，快說說這次翱城之行有什么收獲？”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蘇世安低下頭，心頭閃過一絲思慮，笑了笑，“夫人何時跟我這般見外了，你的事我很清楚，無非是兩位嫂嫂的事。”蘇世安將手放在夫人的肩膀上，用力抱了抱陪伴自己半輩子的人，渴望這份擁抱能給她安慰，慰藉一起甘苦患難的心。

　　“不急，我們先不管他們，家族的隱疾往往都是從里面開始壞的，幸好，我們知道是從哪里開始壞的，何時開始壞的，我們還有補救的時間。”

　　“你說不急，可如今......哎，我每次一想到這偌大的京城，心里泛涼得很呀，那日我見到宮中貴人，方才明白你的思慮。”蘇夫人用手撫摸著熟悉的臉龐和胡子，“也得虧的是你，沉下心去找退路。”若是我的話，必然要慌亂得不能自已。

　　“嗯，夫人不急，我們一步一步來。對了，我這次見到他了，還有他的兒子。”蘇世安失落的眼中有了一絲神氣。

　　“他？他！他......他怎么樣？小柳呢，小柳怎么樣？”蘇夫人急切的問。

　　“我看他......還不錯，時間緊迫，還來得及細問，不過他說都不錯。”

　　“是么，頭幾年我還跟小柳私下傳遞書信，這幾年便少了，我知道小柳患有頭疾，邊境沒有京城的藥材豐富，我有什么補品也大量的送過去，可得到的回復只有一切安好，我心里總有顧慮，但也不敢問。”蘇夫人原地踱步，說出自己的疑慮。

　　蘇世安見夫人擔心的樣子，忙岔開了話題，“夫人，他的兒子很像小柳，但更像他。”

　　“那定是意氣風發少年郎吧。”那年他騎著馬，揚著鞭，多少閨房少女追著、盼著、求著。

　　“今日，我們還一同入了宮，可圣上并未召見，該有的恩賞也有。”

　　“我還未曾見過那孩子一眼呢，當初小柳傳信來，說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眉眼像她，嘴巴鼻子像誠哥，我心里歡喜極了，她還要我給這個孩子取名。洛，洛河就在他們居住的地方，落，落葉歸根，小柳飄拂半生的歲月過去了，小柳終于有家了，有家人了，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時光和歸宿。”蘇夫人捏了捏袖口的手帕，往事就浮現在眼前，有情人終成眷屬，在誠哥的堅持和放棄下，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是啊，若是我，也會像二哥那般。”放棄一切，放棄榮華富貴，顛簸半生，與相愛的人執手到老。

　　“洛兒回去了嗎，我想見見他。”

　　“他還在宮中，你若想見，我可以安排，只是我們之間的瓜葛，小柳還未詳說......”

　　“好，好，我明白的，我明白的。”蘇夫人沉默了許久，又問道。“那我家墨兒呢？”

　　“圣上召見了墨兒。”

　　“可問了什么，答了什么，你快說，快說。”蘇夫人急切極了。

　　“不過是平常的話，但，圣上賜了一枚玉佩。”

　　“玉佩？”

　　“是啊，是那枚溝壑著祥云的玉佩。”蘇世安昂著的頭低了下去。

　　“那不是？”蘇夫人驚訝。

　　“是啊，是啊，圣上認得，認出了他，雖然我讓墨兒改了面容，圣上還是能一眼認出。”那是他們兄弟三人義結金蘭時的信物，象征著為金朝鞠躬盡瘁，為圣上赴湯蹈火，那是他們共同的理想和愿景，是一生奮斗的方向。

　　“可圣上沒有戳穿真相，是也不是？”

　　蘇世安默默地點了點頭，滿是懊悔和不甘。

　　“那說明圣上會放我們一條生路，世安，聽我一句勸，收手吧，我們把所有罪證都遞上去，是我們的過錯我們全力承擔，是別人的都歸別人，你何必事事想著他人。”

　　“別人，他人，其他人，你可知，那是陳家和蘇家的事，一樁一件，都脫不了干系，不要掙扎了，那一條條人命案子，都有我的默許和庇護，那一樁樁錢財，都有我的貪婪和腐敗。”

　　蘇夫人不知道如何說，抽泣的聲音填滿整個屋子。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呀！

　　“夫人，墨兒的事已經完成，現下就是凝兒了，要擇個吉日，快將她嫁入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