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說的有理有據,鄒運媽沒話答復,只能轉臉問自己兒子,“鄒運,是他們說的那樣嗎?”
“不是我,媽……”
鄒運道:“是那幾個職高的人要找周青,我就跟他們說了一聲……后面也沒怎么著她,這女的就拿刀捅我!”
說到被捅,原本聲音很小的鄒運越說越有底氣,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她就知道她兒子肯定是被什么人帶壞的!
“我就說嘛我們家鄒運……”
鄒運媽剛要開口,被張新成打斷,“伙同也要一并承擔責任!這位家屬,我們不是來聽你教育孩子的,你們家孩子本性如何的話就不用跟我們說了。”
又對周青到道:“你先跟他們去做筆錄。”
張新成轉身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周青跟在幾位民警身后離開病房。
被噎得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鄒運媽沒好氣地坐在病床邊,見周青要走,冷著臉道:“明天早上去柜臺找小秦把工資結了,以后不用來了,店里招不起零工。”
話是對著周青說的,卻看都沒看她一眼。
周青覺得好笑。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在這家店待下去,可老板娘非要這個時候說起,果真對她兒子的所作所為半點歉意也無。
“一共八百七十五塊,現在就結吧。”
周青在門口停下,看著鄒運媽。
鄒運媽愣了一下,眼神里半是鄙夷半是厭惡,“我是老板娘,小秦是管賬的,你自己去找她結。”
“對啊,你是老板娘,正好找你要。”周青很自然地伸出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明天就不去店里了。”
聽到前半句,本來病房里其他人還覺得周青有點耍無賴的意思。
但是‘這樣的事情’幾個字一出,又都了然。
畢竟人家小姑娘差點被欺負了,別說回酒樓結賬,估計以后看到這半條街都想繞著走。
現在結賬不過分。
況且周青臉上也被打得不輕,這個當媽的不趕緊把錢給人家,還一點醫藥費表示都沒有,著實顯得不太體面。
他們看著鄒運媽,臉上浮現輕蔑的神色。
被一個小姑娘逼到床角,周圍還這么多人看笑話似的,鄒運媽一下炸起來,“你個賠錢貨要不要臉?這是酒樓的規矩,讓你去找前臺結賬聽不懂?你還堵著找我要是什么意思!你讀的什么書啊,還高材生!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青不還嘴,慢慢聽著她一個人在原地跳著腳罵。
潑婦罵街似的。
越來越多的人看過來,看猴似的看著鄒運媽。
連在一旁包扎的鄒運看著都覺得有點丑,但不敢說話。
鄒運媽罵了一堆,覺得沒意思,停了嘴,胸脯還起伏不定。
見她罵累了,周青才淡淡開口,“你是開酒樓做生意的,也知道講規矩,怎么教育起兒子來就不用講規矩了?”
頓了頓,繼續道:“鄒運是個什么樣的人你當媽的心里最清楚,他敢帶著職高的人凌辱欺負女生,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你要是不管……以后多的是社會上的人教他做人!”
鄒運媽聽完,先是怔了怔,似乎是沒想到一個丫頭片子敢教訓她,還跟她說怎么教育兒子。
她騰地一下站起來,“我怎么教育兒子輪得到你來說,你父母怎么教育你的!這么跟大人說話!你讀的什么書……”
“算了算了!”
她還沒罵完,一個老大媽從座位上起身,拉住她,“她一個小女伢你跟她計較什么,她也在你們家店里打了這么久工,你就先把錢結給她嘛。”
“是啊,這個事你先提起來的嘛。”
旁邊一個陪床的男人看不過去,也道:“出了這事情你個當媽的一沒給小姑娘道歉,二沒給小姑娘賠禮,人家啥子都沒說,你反倒先要她從店里走人,要走人嘛人家找你結錢,你又說三說四的不給……你這個婦女簡直是不講道理啊。”
見那男人說自己,鄒運媽又跟他吵起來,“我怎么不講道理!我家酒樓打工的都是在前臺那里結賬,偏偏她就特殊些……”
“但是這個情況不一樣嘛……”
又跟那男人吵了半天,迫于眾人的口水,鄒運媽才氣沖沖地拉開LV包包,從一只大紅色錢包的皮夾層里數出九百塊錢,丟在桌上。
九百整沒錯。
多了二十五塊。
周青把錢塞進壞掉的防曬衣兜里,轉身就走。
耳邊總算清凈了。
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周青看到醫院掛壁上的時鐘指向十二,不禁從身心里透出一股疲憊。
“周青。”
身后有人叫她。
周青抱著衣服轉身。
張靜手里拿著大大小小的空白表格,小跑到她跟前,“我剛過來,我爸叫我上來找你,他和派出所的人在下面等你呢。”
“嗯,走吧。”
周青淡淡道。
看得出來她很疲倦,右嘴角腫了一塊,破了皮,手上的防曬衣就剩幾片破布,頭發盡管重新扎過,還是有幾縷毛糙。
周青現在應該很難受。
張靜太清楚那種滋味了,那天晚上在周口店要是周青沒去救她,她覺得自己應該已經瘋了。
哪怕現在事情過去大半個月,有人從背后拍她的肩膀,她都會嚇一跳。
張靜想安慰周青,問她,“你要不要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
周青正在心里思索著,之前在巷子里,鄒運和沈泊舟的關系看起來……倒是并不如她想象的好。
十年之后的沈泊舟風生水起,莫非只是看在鄒運家酒樓的面子上,念著那么一點接濟的恩情,才讓他分了一杯羹。
可就是這么一杯羹,也夠讓他整死李尋了。
知道沈泊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后,周青眼中閃過一絲光。
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尤其出了這件事情以后,恐怕鄒運對沈泊舟更看不順眼。
如果能磨掉沈泊舟對鄒運的那一點點感激之情,能讓李尋以后少一個死對頭,總是好的。
“周青?周青?”
張靜喊了她好幾遍。
周青回過神,拉住張靜的手,“我沒事,別擔心我。”
“哦……好。”看著她面上鎮定的神色,張靜反倒覺得自己是被安慰的那個人。
周青下樓,正好看見張靜的爸爸驅車離開。
車上坐著一個人。
“那是二班的梁玉菲。”張靜見她往那邊看,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