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的防曬衣鏈接，發給你。”

　　她說。

　　下面是一條網頁鏈接。

　　看了好一會兒，李尋打字回她。

　　屏幕光打進他的眼睛里，笑意發亮。

　　“有沒有別的顏色。”

　　周青把鏈接發過去后，看見李尋回了這么一條。

　　別的顏色？

　　“黑色的，喜歡嗎？”

　　她又發了一條鏈接。

　　黑色抵御紫外線輻射效果最好。

　　“嗯。”

　　李尋回了一個字。

　　這該死的霸道總裁風是怎么回事。

　　他就不能多打幾個字么，周青在心里吐槽。

　　“我走了之后你們吃的什么？”她問。

　　“火鍋。”

　　李尋答。

　　周青：“錯過了啊，好可惜。”

　　李尋：“不好吃。”

　　那火鍋他沒吃幾口，不怎么樣。

　　周青：“……”

　　她想了想，在屏幕上打，“我知道一家好吃的。”

　　“下次去。”

　　李尋很快回過來。

　　她都沒說哪家店在哪里。

　　周青抿了一口水，回道：“好啊。”

　　李尋：“嗯。”

　　“我先去洗澡了。”

　　周青看一眼屏幕下方，好像想不到什么可說的話題了，就憋出了這么一句。

　　不過時間確實不早了，她明早還要去芙蓉酒樓打工。

　　那句“什么時候去學校……”打了一半，李尋的手停在鍵盤上。

　　他想起一個笑話。

　　一個舔狗和女神的笑話。

　　舔狗每次給女神發消息，女神都會回復他一句，“我先去洗澡了。”

　　然后，就再也沒有然后了。

　　李尋的心情很糟糕。

　　他把消息欄里的文字都刪了，回了一個，“嗯。”

　　“嗯。”

　　周青看到他回了一個字，默默下線。

　　不知道這家伙什么時候才能多憋出幾個字來。

　　上一世的李尋有這么悶嗎？周青仔細回想。

　　好像沒有。

　　28歲的他雖然也沉默寡言，但跟她在一起話還是很多的。

　　畢竟現在和她不熟吧，周青能理解。

　　她關了電腦去洗澡。

　　沒什么特別的事，周青還是照常在芙蓉酒樓打工。

　　見到沈小棉的機會變得頻繁。

　　她常常早上六點就在后門等待，替沈泊舟收拾完垃圾，再寫一個小時作業，八點半坐沈泊舟的電動車去上課。

　　現在的小孩真不容易，竟然暑假也要上課。

　　等于沒放假。

　　周青回想自己讀小學那陣，好像沒這么慘。

　　沈泊舟出去送餐的時長不固定，經常無法按時送沈小棉。

　　周青看到了會主動提議先送她去上課，都被沈小棉婉拒。

　　小女孩很有自己的想法。

　　這天八點五十，沈泊舟還沒回來。

　　“今天不用上課嗎？”

　　周青看著鐘表。

　　“有。”沈小棉不是很在意，“九點。”

　　周青將打包盒放在一旁，“再不去好像來不及了。”

　　“沒關系。”

　　沈小棉道：“反正也不是上課，是老師私下開的補習班而已。”

　　她不去題也會做。

　　“不去跟不上怎么辦。”雖然知道她是天才少女，周青還是替她擔憂。

　　“這種班，就是老師開來賺外快的。”沈小棉一筆一劃地寫作業，語調冷淡，“有錢人家的托兒所。”

　　可她家窮，要不是哥哥逼著她去。

　　她根本不會去。

　　周青無奈，“所以說你哥哥交了錢的，你要是不去，他今天一天的工就白打了。”

　　沈小棉這才停下筆。

　　……

　　半晌之后，周青匆匆接過沈小棉的書包，將她抱上后座，“就剩五分鐘了，我會開快點，你抱緊我。”

　　“嗯。”

　　沈小棉抓緊周青的外套。

　　從東河區到新華區，一路飛馳。

　　九點十五分到達居民樓下。

　　晚了十五分鐘。

　　周青跟著沈小棉上樓，萬一她被老師批評，她能幫著解釋。

　　所幸上了樓教室里還很鬧騰，老師沒來。

　　說是教室，其實就是一間大客廳里擺了十幾張書桌，講臺是一面投影儀，室內有空調，桌上有水果。

　　條件居然不錯。

　　周青有點羨慕，但補課費估計不便宜。

　　一旁的沈小棉始終都很淡定，好像對遲到這種事沒什么概念。

　　“沈小棉！”

　　有個小男孩扒拉在門口喊她，“你都遲到了還不快進來，幸好老師這會兒沒在！”

　　沈小棉看了他一眼。

　　“快啊！”

　　小男孩拼命招手，比她還急。

　　“進去吧。”周青把書包給她。

　　“姐姐再見。”

　　沈小棉低語一聲，背著書包進去。

　　“你今天怎么來這么晚？”小男孩坐在沈小棉身邊，特地給她把桌上的書筆和本子扒拉開，就等她坐下。

　　所有人的桌子都是拼在一起的，他要是不給沈小棉留出一塊地方，她就沒地方坐了。

　　沈小棉知道他的心思，拿出自己的作業本給他，“快寫。”

　　“就知道咱倆關系好！”

　　小男孩飛快從桌肚里掏出作業本，對著沈小棉的答案奮筆疾書。

　　他邊抄邊拿出一只盒子，放在沈小棉跟前，“我媽從法國給我帶的酒心巧克力，你吃一個試試。”

　　紅色硬紙盒上寫著流麗的英文，表面一層薄薄的金粉。

　　沈小棉沒吃過巧克力，只聽說過。

　　至于酒心巧克力是什么，她聽都沒聽說過。

　　還沒伸手，盒子被人先一步抓走。

　　“這什么？”

　　抓走盒子的是個小胖子，大聲嚷嚷，“你又只給沈小棉，陸子豪，你是不是喜歡沈小棉啊？”

　　話音落地，補習班里的小孩全都看著沈小棉和陸子豪，大聲哄笑。

　　“沒。”

　　被這么多人看著，陸子豪有點窘，“沒給她一個，你要吃就拿唄，反正我家多的是。”

　　“有眼力勁兒！”小胖子把盒子打開，抓了一大把。

　　他自己拿完，又把剩下的分給其他人。

　　“你們給我留點兒啊。”

　　陸子豪慌了，他還想給沈小棉。

　　“不就幾塊酒心巧克力，你至于嗎？”小胖子大口嚼著。

　　他故意湊到沈小棉跟前，“哎，沈小棉，你家那么窮，該不會沒吃過酒心巧克力，所以叫陸子豪帶給你的吧？”

　　沈小棉擺好書本，淡淡冷眼，“關你什么事。”

　　“你是不是真的沒吃過？”小胖子繼續問，還在她跟前晃了晃，“這是酒心巧克力，知道嗎？”

　　沈小棉不理他。

　　陸子豪礙于小胖子的體型，不敢說話。

　　小胖子干脆轉身大叫，“哎！沈小棉沒吃過酒心巧克力！你們快把巧克力還回來，留給她吃啦！”

　　正在分巧克力的孩子們停下來。

　　“不會吧她連酒心巧克力都沒吃過嗎？”

　　“哈哈哈哈哈真的連巧克力都沒吃過嗎……”

　　“鄉下來的應該也吃過吧……她不會是山里的吧！”

　　小孩子們在里頭嘰嘰喳喳鬧成一團。

　　周青站在門外，原本想走，又折回來。

　　她看著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的小女孩，忽然想起八歲時的自己。

　　也是這樣沉默地，孤獨地，固執地面對人群的嬉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