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兩位家長在客廳沙發坐下，周青從飲水機底盒拿出紙杯倒茶。
“不用了。”
張靜的母親有些拘謹，顯然不常麻煩別人。
她將買來的果盒禮品放在飯桌上，凌亂的桌面堆了許多東西，她順手收拾了一下。
“阿姨。”周青遞熱水給她。
張母接過紙杯，“我們是為了張靜的事情來感謝你的，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沒能提前說一聲就來，真是不好意思。”
“沒有。”周青微笑道：“畢業了我本來也閑著。”
張靜的爸爸比較放得開，四下打量著周青的家，眉間若有所思。
“爸！”
張靜忍不住叫了他一聲，捏著紙杯皺眉，“這是我同學家里，你能不能別老這么看來看去的，很不禮貌。”
張母聞言，轉頭喝止他，“真是的！你這什么毛病，干嘛來了？”
“我就多……看了兩眼。”
張靜的爸爸脾氣很好，被母女倆兇了也笑呵呵。
他穿著黑短袖黑長褲，腳上是這個年代中年男人最喜歡的喬丹運動鞋，身上沒有多余飾品。
打扮得很精神，也很干凈。
看得出來是個脾氣溫柔的父親。
“周同學你不要在意。”張靜的母親道：“她爸爸在派出所工作，干什么都像抓犯人，煩死了。”
派出所。
周青抓住這三個字。
“沒關系。”她喝了一大口熱水，裝作不經意地問，“叔叔您是在這附近工作嗎？”
“十幾年前的時候在這邊干過。”
張靜的爸爸笑道：“那個時候張靜才幾歲，后面就調走了，現在在新華區那邊。”
“說出來也不怕人家笑話。”張母忽然沉下臉，在張靜爸爸身邊坐下，“自己就是當警察的人，自己女兒還差點被人欺負了，叫什么事……”
張靜爸爸打住她，“哎……你怎么又說這個！”
“我怎么不說，要是沒有周青叫人去救靜靜，靜靜出了什么事情，我不活了，你這警察也別當了！”
“又說這些干什么，你都說半個月了，不是沒事嗎！”
張靜捧著水杯，對周青使了個無奈的眼色，“我爸媽就這樣。”
“爸，媽，這是在我同學家里呢，注意點好嗎？”
她適時打斷兩人。
張母和張靜爸爸不吵了。
“說正事。”
張母提醒她爸。
張靜爸爸放下紙杯，雙手搭在膝上，“其實也不是什么特別重大的事情，周青同學，到時候只需要你跟我們去派出所走一趟就行了。”
“說的什么話！”
張母忍不住道：“什么叫人家跟你去派出所走一趟？說得跟犯了罪一樣，那是去參加表彰大會！你真是不會說話！”
“我說錯了好吧……”張靜爸爸趕緊改口，“是去參加表彰大會，表彰大會。”
他繼續對周青道：“就是那四個打傷你和張靜的人，是隔壁省臨海市潛逃二十二年的重案疑犯，1983年那會兒查出多起入室殺人案與他們有關。”
“這次能一口氣把他們抓全了，你功不可沒，所以我們市警局經一致研究決定，邀請你參加我們這次‘1983重案破獲’的表彰大會。”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張靜爸爸說完，笑瞇瞇地看著她。
沒想到那幾個人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犯。
上一世那些人犯下罪行后并沒有被抓住，所以大家了解得不多。
現在想想，周青還真有些后怕。
要是提前知道那是幾個在逃殺人犯，她肯定要多帶幾把刀去救張靜的。
“好啊。”
周青點點頭。
“哎，那就好。”張靜爸爸開心不已。
張母見周青家里沒人，不禁問道：“你爸媽還沒下班吧？要不要跟他們說一聲，到時候一起去？”
她和張靜爸爸選在這個時間點來，正值下班，本以為會看見周青的父母，沒想到家中無人。
“不用了。”周青淡淡道：“我家就我一個人。”
“一個人？”
一個人是什么意思，張母沒弄明白。
“從八歲開始，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周青站在窗邊，沉默片刻，把紙杯輕輕放在桌上，“我母親叫劉春紅，不知道張叔叔你還記不記得她。”
整個客廳沉默下來。
張靜露出驚訝的表情。
張靜爸爸則是坐在一旁沉思，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周青。
這個女孩瘦弱的，淡漠的，不起眼的身影。
和十年前那樁命案的當事人逐漸重合在一起。
……
從周青家出來，天色已經不早。
“表彰大會那天叫張靜他爸來接你，電話聯系啊。”
張母又囑咐了周青幾句，才上車離去。
車子一路往新華區開，偶有顛簸。
張靜爸這車其實沒買幾年，但由于總是私車公用，磨損得厲害了些，噪音比一般小轎車大。
張靜在后座上玩手機，偷偷給胡明杰傳短訊。
張母在車上坐了大半天，忽然小聲問起，“哎，新成，周青父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剛才周青問張靜爸記不記得她母親劉春紅，張新成嘴上說年歲太久，不記得了。
可張母看得清楚，張新成明顯思考了一下。
他肯定知道點什么。
“唉，問這些做什么。”
張新成嘆了口氣，“揭那孩子的傷疤對你有什么好處。”
“我這哪是揭傷疤，我是看那孩子成績這么好，又沒有父母，怪不容易的……就問問。”張母囁嚅道。
“爸。”
張靜聽見父母在聊關于周青的事情，合上手機，湊到前座去，“我覺得我媽這回真是好心，而且周青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怕被人揭傷疤啊什么的，我覺得她挺堅強挺成熟的。”
“你把情況跟我們說說，沒準以后她有什么事兒，咱家也能幫上忙啊。”
張靜媽點頭，“對，我就是這意思。”
“這事兒年歲是有點久了。”
張新成邊開車邊回憶，“但是命案嘛，我確實還記著點兒大概。”
“就差不多十年前……1995年冬天那會兒，我剛來東河區，早上……應該蠻早的，四五點鐘天還沒亮，隊里接到一個報警電話，說是新起的樓房那兒，就是周青她們家現在住的這房子嘛，叫黎明小區……死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