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青。”她對上沈泊舟的目光，“新來的。”

　　沈泊舟不過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一面收拾打包盒一面道：“以后店里的外送都是我們負責，流程你熟悉嗎？”

　　“金叔講過了。”

　　周青上前幫忙。

　　她看了一眼走到門口的小女孩，忍不住問，“她是你妹妹？”

　　沈泊舟看起來不像貪酒樓東西的人。

　　他似乎對自己妹妹的行為一無所知。

　　聽到周青的話，小女孩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漠。

　　“她叫沈小棉。”

　　沈泊舟回答她，目光坦蕩。

　　看來他真的不知道。

　　周青沒有再說。

　　沈小棉推著小推車消失在轉角，似乎篤定她不會多說。

　　這兩兄妹，還真是……

　　周青把打包盒掰開、分放，套上塑料袋。

　　腦海中還回蕩著沈泊舟剛剛回答她的話，“她叫沈小棉。”

　　沒想到沈小棉是沈泊舟的妹妹。

　　周青有些出神。

　　沈小棉的名字她不止一次在醫院聽過。

　　但沒想到，她是沈泊舟的妹妹。

　　那是她患白血病的最后一年，醫院新來了個實習生，就叫沈小棉。

　　21歲臨床醫學博士畢業，傳說中的Z大醫學系天才少女。

　　她花了八年沒讀完的專業，沈小棉連跳三級，21歲就提前從學校畢業，在她的恩師手下當實習生。

　　恩師原本知道她得了白血病，出于惜才，一直十分痛心。

　　辛辛苦苦培養她那么多年，卻無法繼承他的衣缽。

　　直到沈小棉出現，他才稍稍好了些。

　　“天縱奇才。”

　　這是恩師對沈小棉的評價。

　　比當年對她高出太多。

　　搞得周青都有點嫉妒。

　　她是靠日夜勤學苦練才有所成績的，而沈小棉似乎天生就會。

　　今日一見，這小孩還真是和旁人不大一樣。

　　周青心里感慨。

　　卻怎么也沒有想到，她原來是沈泊舟的妹妹。

　　莫非后來李婉婉和沈泊舟有所聯系，也是因為沈小棉……

　　那時候沈小棉在她們醫院實習，李婉婉因為李尋，也會經常過來。

　　后來……

　　想起那段孽緣，周青不禁看了沈泊舟一眼。

　　這人有錢了以后不是什么好東西。

　　沈泊舟對周青的敵意毫無察覺，接了一個電話，騎電動車出門送打包的飯菜。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周青放下打包盒。

　　怪不得這人后來能在互聯網時代做外賣平臺發家。

　　原來從這里就開始了。

　　又想到李尋，周青覺得頭疼。

　　她那點醫術，醫得了人，卻醫不得命。

　　沈泊舟這棵還沒長成的大樹，她絕不能放過。

　　周青把整理好的打包盒放到一旁，腳底忽然踩到什么東西。

　　挪開腳，是半包沒吃完的話梅糖。

　　酒樓上菜之前用來給客人開胃的。

　　周青撿起話梅糖，地上還有兩道推車留下的水漬。

　　小姑娘怕哥哥發現，跑得太急。

　　糖掉了。

　　周青把糖收進口袋，繼續打包。

　　給酒樓外送飯菜這活兒不容易。

　　周青也是送了幾次才發現，打電話訂餐的什么人都有。

　　有在郊區板房里伸出一只血手拿打包盒的，有讓她送到指定地點就滾的，還有打開門幾對男女穿著清涼嬉笑的。

　　東河區治安最差，她送餐的客人大多數妓|女和賭徒。

　　有一家是酒樓熟客，經常晚上七點半訂餐。

　　地點在破舊的筒子樓，周青按照門牌號找過去，沒門鈴，只能在鐵門上敲。

　　門打開，發黃的燈泡下幾桌麻將嘩啦碰響，煙霧繚繞。

　　有個女人出來拿餐，吊帶短褲，穿的拖鞋一大一小，一臉疲倦。

　　“芙蓉酒樓，這是你們訂的兩菜一湯。”

　　周青把小票附上，“一共一百二十塊，熟人打八折，九十六。”

　　女人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有點感冒，“今天這么貴？”

　　“你們多點了一個菜。”

　　周青道。

　　女人看了她一眼，扭頭嚷嚷，“牛紅兵，你點的牛肉自己給錢，我沒錢！”

　　“老子上次不是給了你一百塊錢！再說你沒錢試試！”

　　“那都一個多星期了，你哪次點餐不是一兩百！”

　　“媽了個逼的你沒吃！”

　　打麻將的男人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

　　巨響嚇了女人一跳，她僵了片刻，回房拿錢遞給周青，“你們家飯菜太貴咯，下次不點了。”

　　收好錢，周青沒說什么。

　　女人轉身回屋。

　　“病毒性感冒容易引起肺炎并發癥，室內要注意通風和消毒。”

　　對著煙霧繚繞的屋子，周青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女人有些詫異，詫異之后又警惕地看著她，最后發現周青一副學生長相，人畜無害，說了一聲‘謝謝’，迅速把門關上。

　　周青騎車離開。

　　她好像有點多管閑事。

　　可就是忍不住。

　　酒樓晚上九點打烊，周青一直拖著沒走，想等沈小棉。

　　沈泊舟白天送餐很少出現，性子沉悶，幾乎不說話。

　　和他打好關系不容易。

　　她打算先從沈小棉下手。

　　可惜沒看到人。

　　周青把背包里的話梅糖收起來，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訂餐電話忽然響了。

　　周青猶豫片刻，接起電話。

　　是個年輕的女聲。

　　“喂……是芙蓉酒樓嗎？”

　　“是，需要訂餐嗎？”

　　周青拿筆，準備記下地址。

　　“不是……那個沈泊舟在……”

　　女聲說到這里似乎被什么人打斷，頓了一會兒改口，“我訂三份藍莓山藥和一份天婦羅蝦卷，送到時代廣場對面的302室。”

　　時代廣場在埠陽區，正是城中心。

　　什么小吃沒有，怎么會跑這么遠點餐。

　　周青疑惑，但還是應道：“好，請稍等。”

　　她放下電話，看一眼墻上的時鐘，已經九點一刻。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拿上打包好的藍莓山藥和天婦羅，周青騎電動車趕往埠陽區。

　　時代廣場對面似乎是個休閑娛樂的地方。

　　周青按電梯上樓，大部分人在二樓就下了，都是去看電影的。

　　只有她一個人到了三樓。

　　電梯門打開，一片漆黑。

　　唯一發光的是‘緊急出口’的燈牌。

　　周青踏出電梯門，摸索著找302室。

　　靠緊急燈牌微弱的綠光，她隱約能看清三樓的大致輪廓。

　　有很多健身器材，還有一座晃著水波的游泳池。

　　好像是個健身會所。

　　這么晚了，這樣的地方怎么會有人點餐。

　　周青停在游泳池前，覺得自己應該是被打電話的人耍了。

　　當即拎著東西往回走。

　　沒走兩步，不知哪兒飛來一腳踹在她腰上。

　　力道之大，周青狠狠摔在地上，順著慣性直接滾進了泳池。

　　黑暗中‘砰’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