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一中到了。

　　周青剎住小電驢，阿喵從帽子里跳到地上。

　　李尋長腿一邁，輕松下車。

　　門衛處的燈顯得格外亮。

　　“給。”

　　周青用腳撐住電動車，把外套拿給李尋。

　　李尋接過來，仍舊披在肩上。

　　不嫌熱。

　　街上很靜，偶爾駛過幾輛出租車。

　　“阿喵。”

　　周青叫狗子，掉頭回東河區。

　　阿喵轉了幾圈，跳上踏板蹲好。

　　“喂。”

　　身后李尋叫她。

　　聽著漫不經心。

　　周青回頭，怕他又犯病。

　　李尋站在原地，好好的，見她回頭，視線落在她腳上，“拖鞋不錯。”

　　周青：“……”

　　為了找張靜，她那雙透明塑料拖鞋沒來得及換。

　　“我家住東河區黎明小區七棟二單元601。”

　　她自報家門，簡潔明了。

　　李尋怔愣一瞬，眼中露出笑意，“你沒名字？”

　　他要知道她家住哪里干嘛。

　　“周青。”

　　周青騎著電動車離去。

　　之所以告訴他家庭住址，是怕幾年后他被高利貸追債。

　　沒地方躲罷了。

　　李尋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變成一個點。

　　最后看不見。

　　學校鐘樓上的秒針、分針、時針恰好重合。

　　新的一天開始了。

　　他看著鐘樓。

　　秒針走出了第一步。

　　第二天周青出門找工作，攢學費。

　　昨天那個殺鵪鶉的小女孩給了她一只狗外，還給了她一張名片。

　　上面印著芙蓉酒樓和電話號碼。

　　小女孩說酒樓在招服務員，需要自配電動車。

　　她可以去試試。

　　大概十分鐘周青停在酒樓前，酒樓上下兩層，裝修古典。

　　說明來意后，有人領她去后廚。

　　“我們這塊主要是給老客戶外送酒水和飯菜，動作要快，要有禮貌。”

　　“七塊錢一個小時，每天最少做三個小時，超過七小時八塊錢一小時，包晚餐，工資月結。”

　　“可以的話，我帶你去見下老板娘。”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普通話帶地方口音。

　　“好。”周青答應。

　　干兩個月多少能攢點學費。

　　“我們老板娘姓鄒。”男人問，“你還是學生吧？”

　　“畢業了。”

　　周青拿出學生證。

　　“哦……青城一中的啊。”男人看她的學生證，溫和地笑，“青城一中的學生都是聰明娃兒，我家那個想考，沒考上……”

　　木制樓梯上有人下來。

　　“老金，叫羅師傅煮點皮蛋瘦肉粥。”

　　是個女聲。

　　周青覺得耳熟，女人已經順著地毯走到跟前。

　　是昨晚在周口店派出所那個女人。

　　“我要報警！有人打我兒子！”

　　女人顯然沒留意過她，看著她笑了一下，“小丫頭新來的啊。”

　　看到她的學生證，又道：“呀，青城一中的啊，跟我兒子一個學校。”

　　她將學生證遞還給周青，綢質睡袍下露出一條細金鏈子。

　　老金轉頭對周青道：“這是我們老板娘。”

　　“老板娘好。”

　　周青打了個招呼。

　　老金剛要說周青的事，被一聲喊打斷。

　　“媽，我出去了。”

　　應該就是昨晚被李尋打了的那個。

　　男孩往外跑，被她媽一把拽住，“鄒運，鄒運！你去哪兒！”

　　“出去玩。”

　　“你又出去跟人打架！”

　　“我沒打架！是別人打我！”

　　“媽媽報警了，你先吃飯。”

　　鄒運不得已回來，忽然看到周青，態度一下收斂很多。

　　他坐在餐桌一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有女生在這小子不好意思，老板娘把皮蛋瘦肉粥放到他跟前，“你看看人家，跟你一個高中的，都知道出來幫家里打工賺錢了。”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你怎么不學學好……”

　　老金帶周青進了后廚，里頭的人都在忙活。

　　“你先熟悉一下環境，到了飯點人蠻多……對了，晚上有個人跟你一起，不會的叫他教你。”

　　“好。”

　　周青穿上絳紅色工作服，開始洗碗。

　　老板娘姓鄒。

　　那男孩叫鄒運。

　　她記得后來把李尋整得最慘的就叫鄒運。

　　幾乎逼得他賣血、賣腎。

　　難道就是這個人。

　　聯系昨晚的事情，周青的手頓住，眼中一片冷意。

　　“羅叔，我想吃面，有沒有面啊？”

　　鄒運忽然進來，繞了一圈，把沒吃完的皮蛋瘦肉粥放在周青旁邊。

　　“有。”羅師傅笑容滿面地問，“想吃湯面還是拌面啊？”

　　“湯面。”

　　鄒運靠在玄關上，拿眼睛瞟周青。

　　周青一板一眼洗碗，面容紋絲不動。

　　“同學。”他直接走到周青跟前，語氣愉快，“你也是青城一中的？我怎么沒見過你，哪個班的啊？”

　　這女的長得不錯，腿又細又長。

　　尤其是身上那股冷冷的氣質。

　　鄒運想，在青城一中三年，他不應該沒注意到。

　　“一班。”

　　周青頭也不抬。

　　“原來是一班啊。”鄒運頓時明白，“怪不得。”

　　青城一中按成績分班，從一班到十八班，一班的人成績最好，全員年級前五十，十八班最差，包攬全校倒數五十。

　　他在七班，中規中矩。

　　一層樓六個班級，他在二樓。

　　周青一看就是那種趴在桌上刷題，從不出教室的書呆。

　　不是年級第一，沒人知道她很正常。

　　不過有個一班的女朋友也挺有面子的，鄒運對著周青笑，“我叫鄒運，七班的。”

　　“嗯。”

　　周青低著頭洗碗。

　　她就沒正眼看過他。

　　鄒運不滿，“有必要洗得那么干凈嗎？”

　　周青懶得說話。

　　“哎，我知道北陽有家新開的電影院，你想不想看電影？”鄒運又問。

　　“不用，謝謝。”

　　周青低著頭洗碗。

　　“不看電影那我們去唱歌。”鄒運搶她手上的碗，“好不容易高考完，打工多沒意思，我請你出去玩。”

　　碗被周青抓在手里，沒搶動。

　　鄒運渾不在意，還要搶，“都說了請你，這酒樓我媽開的，不會扣你錢……”

　　白瓷碗“砰”的砸到地上，碎成幾塊。

　　她抬起頭，一雙眼睛對上鄒運。

　　“不去。”

　　語氣擲地，生出幾分冷。

　　鄒運被她看得一涼，又有點不爽，“行，行。”

　　老板娘聽見響，在外頭問，“怎么了鄒運？”

　　“媽，我吃面呢。”

　　鄒運喊了一聲。

　　羅師傅適時將湯面端到他跟前，鄒運看了一眼，扭頭就走。

　　后廚沒人說話，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老金也當作沒看見，忙活別的去了。

　　人家是這酒樓的小少爺。

　　誰沒眼力見惹他。

　　大約六點，周青對老金告了假，“金叔叔，我晚上有事，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