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那邋遢老道揉了揉鼻子,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那噴嚏打的驚天地,轟轟如雷鳴一般,震的雙耳嗡嗡做響,而懷中的胖貍貓此刻已然炸毛,身子彎曲如弓。
而一根手指忽而出現,輕輕一彈,這胖貍貓便被彈飛,在空中“嗷嗚嗷嗚”叫喚。
忽然懸浮在半空,上下浮現露水,將它鎖在半空中。
老道“啊切啊切”的打著噴嚏,望著六月,恨恨道:“我最討厭貓了。”
而后摘下腰間的酒葫蘆,咕嚕咕嚕地喝了兩口,下一刻就出現在正望向空中無暇他顧的蘇庭身邊,摘下了他的劍,前后左右翻看著:“就你小子要闖山門?”
蘇庭心中一驚,正欲開口,就見劍已出鞘,寒光掠過,劍吟于其后,應聲掠過鼻尖,便是一縷青絲從頭落,那劍又歸鞘。
“就你這點本事,也敢來闖山門?”
其人聲音隆隆,劍術超絕,長劍上下翻動,便是一道道寒光紛飛,拼成一片光幕,“咻咻”之音不絕于耳,彷如大雨傾盆。
一片大雨結成一道劍光,就落向蘇庭頭頂。
這一次不再是掠過性的試探,而是實實在在地殺招,為取人性命的殺招。
蘇庭眼里劍光盡散,取而代之是無盡的靈氣。
快速提起身旁的書箱,從中打開,就有一張張符箓從中飛出,下一刻千般變化一瞬而生。
山符化山,水符化水,冰符成冰,而在劍光下盡被震碎,可如此為蘇庭提供了時間。
蘇庭未曾后退,他手中宣筆快速著墨,符紙懸浮于空中,他要在此時此刻書符對抗劍招。
筆尖落于符紙,符頭躍然于紙上,敕令之后指向漫天霧靄。
待到符膽符腹符尾生時,劍已抵在蘇庭身前。
而下一刻,蘇庭全身上下被劍氣淹沒而潰散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場肉眼難見萬物的茫茫大霧。
若是未壓抑修為之前,這點霧氣于他而言可算不得什么。
“幻字霧隱替身符?”邋遢老道負劍于背,渾濁雙瞳涌現一抹清光,照見身前迷茫大霧,卻不見其人身影。
而下一刻,一張符紙從天而落,一顆顆磨盤大小的山石從天而落,邋遢老道揮舞手中劍,山石或被挑飛,或被斬滅成齏粉,然而山石落下之處,堆土而成山,這荊山之符化為荊山,一時分成四份,自四方而來,將他牢牢鎮壓其中,四合一而化荊山。
身處山中核心,身扛萬鈞山巒,邋遢老道舉步維艱,眼睛四下打量了片刻,而后棄劍施印,一道道白色電弧在他身體表面跳動,隨著呼吸電弧跳動越快而越發壯大,最后儼然已化為一道道雷霆。
“滅!”便見他口吐蓮花,步步生蓮,無視荊山之重,一道道白色雷霆以他為核心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荊山破碎而符紙焚燒。
邋遢老道甫一走出荊山,腳下之地化為沼澤,從天而落一根根粗壯圓木,狂風吹,雷鳴響徹,而暴雨傾盆。
荊山符牽制邋遢老道的短暫時間之內,蘇庭已然完成了數張符箓的繪制。
符箓的力量并不能持續多久,一個月前繪制的符隨時日削減已無多少威能,故而那些符唯一的用處是一同炸裂,為符師爭取時間。
強大的符師在戰斗時能夠一瞬間丟出百張,千張甚至萬張符箓,而后落筆成符。
新繪制出的符,威力更強。
這才是符師的戰斗之法。
邋遢老道目光自符箓丟出的方向,沒過多久就已找尋到了蘇庭,正欲前行。
身下沼澤中汩汩涌出氣泡,一只只手掌從氣泡中探出,伸向老道的雙腿,一瞬便將其人牢牢抓住。
老道手指一點,手掌盡滅,而速度極快,避風,躲雨,斬木……
“這些符,可攔不住……”
話音未落,落入泥潭的圓木生長出一株株蒼天古木來,樹枝粗壯,樹冠蓬松,宛若五指,將老道抓入手中。
忽而狂風吹,暴雷閃爍,大雨傾盆。
風吹晃動人之精氣神,暴雷轟鳴人身七竅,而大雨消磨了血氣的力量,最要命的是身后古木,他無情地掠奪人體生機。
看得見,看不見的沼澤在不斷上升,感受到的感受不到的霧氣正不斷靠近著。
一張又一張符箓正源源不斷地從天空中墜落。
“是劫字符箓!”鶴鳴觀前某棵大樹上,常俊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揮毫的蘇庭。
符有多種,金木水火土,風雨雷電霧,大致上可分為五類。
遁,幻,鎮,通靈,劫。
五類之中,劫字最傷人。
“小后生,果然有些本事!”邋遢老道齜著牙,空氣正源源不斷地自口中匯聚入肺腑,一道道奇異聲響在其中回蕩開來,周身白色的電弧已轉化為金色。
“五行雷法中的金雷之法?”常俊下意識地封閉雙耳。
人身五行,肺腑屬金,靈氣匯入肺腑,肺中聲響已然化為滾滾雷鳴,此刻的老道變成了一面鼓,一呼一吸間都能傳出巨大聲響。
那聲響呈波紋如蛛網般向四面八方擴散,震碎大樹,撕裂雨幕與狂風與那些未曾發揮作用的符箓。
那片茫茫大霧也無法阻擋他多久,蘇庭就從大霧中浮現出來。
此刻的他,大筆書寫符文,一條大河從他身下流淌而出,將這波紋抵御住。
只有近在遲尺之時方才能夠看得清楚這波紋是一縷縷電弧凝聚而成。
大河未曾抵擋多久就已潰散,只留蘇庭獨自面對這一道波紋。
好在邋遢老道丟棄的劍,重新回到了蘇庭手中。
他提著劍,挨上了雙目。
近一些,再近一些……
呼吸放的很慢,身體卻繃的很直,他閉上眼睛,放空思想,而周身一切景象卻在此刻變得更加清晰。
他能感受到樹梢上詫異的常俊,水泊前冷艷的靈犀還有那一堵院墻之后六個腦袋不忍的目光。
他能夠看到這一切,自然也能看得到那邋遢老道的雷法。
五行雷法中的金雷之法一共有三種變化。
吸氣時靈氣倒灌肺腑,肺腑轟鳴如雷鳴,能其聲浩大可傷人。
而呼氣有兩種變化,短呼為雷,長呼為雷澤。
短呼時,一道呼聲一道雷,長呼時萬千雷霆融為雷澤。
邋遢老道使用的第三種變化,而礙于自身修為限制,這所謂雷澤不過是真正雷澤之上泛起的一道漣漪罷了。
此刻那一道電弧匯聚而生的波紋的速度變得無比緩慢,亦如眼中時間一樣緩慢。
當靈犀手里蝴蝶扇動第一下翅膀的時候,蘇庭便開始動了。
他的劍上涌現出大量的劍氣,積蓄在劍鞘之中,而在他邁出第一步時,長劍出鞘,劍氣煌煌如光幕,只一劍震碎電弧,后繼續向前,每出一劍,蘇庭體內五臟便回應一聲巨響。
“轟!”第一聲響在了心臟,手中劍身變得赤紅如血,宛若殘陽墜落一般落向了那一道漣漪之上。
第一劍,撕裂了電弧。
“轟!”第二聲響在了腎臟。
劍身顏色應聲耳邊,化成玄黑色,劍身仿佛滴著墨一樣,頃刻間就已來到邋遢老道身前,一劍斜著砍向邋遢老道的脖子。
這速度快極了,邋遢老道下意識地端起葫蘆,打開葫蘆的塞,頓時傾瀉出一片雷光來。
雷聲隆隆作響,其光華映照得整個天幕都在閃爍。
待蘇庭的劍刺入這雷光之中時,才發現不對勁,這根本不是種道境界的力量。
他的劍,他的手在頃刻間麻痹。
但力量未曾麻痹,劍上翻滾得墨色快速被第三道聲響所取代,第三道聲音在肝,劍身變化為青色。
蘇庭從雷光中抽出長劍,抵在身前,同時從口中吐出一張符箓來。
這本是他的殺招,但此刻成了救命的術。
符箓飛舞而去,一道由骷髏堆積而成的門戶在他身前出現,門戶洞開,一個個骷髏頭拖著黑煙凝聚的尾巴,從中飛舞而出,瞬息又被雷光所吞噬,雷光繼續向前吞噬,它吞噬了大半個門戶之后一頭白骨凝聚而成的法相出現了,它憤怒咆哮的伸手抓住了雷光,妄圖將雷光撕裂,但無濟于事。
符箓焚燒成灰,但消耗了其大量的力量,同時又有邋遢老道合上葫蘆在前,常俊,靈犀以及成陽同時出手阻攔在后,剩下的力量落在蘇庭的劍上時已去了七成。
三成的力量落在劍上,蘇庭奮力地揮出了第三劍。
無限的生機從劍上涌現而出,仿佛破土而生的蒼天大樹,而他腳踩的大地仿佛給予他無盡的力量,讓這一劍得到了接近極限的升華。隱隱的,似乎有第四道聲音在他體內響起。
這名為歸去來兮的一劍是他最后的倚仗。
一劍震碎了雷光,但他整個人卻被撞飛了出去,撞碎了樹木,一道道雷霆落在他身上,巨大的疼痛席卷而來,而他只知道在吐血的同時,堅持著站起身來。
他佝僂著腰,身上被雷光洞穿了的數十個手指大小的傷痕,正不斷滴落鮮血。
“好強……”他看著那邋遢老道。
那邋遢老道則是滿含歉意地看著他。
常俊與靈犀聯袂向前而來,而蘇庭卻在對方即將靠近他時挺直腰身,抬著劍,指向兩人道:“還沒完,別,別……”
他的肺像破洞的風箱一樣,隨著呼吸而嗡嗡做響,他的嗓子在說話時發出“咕咕”的聲響。
“別過來……”
說話間,他看見陪伴他許久的長劍上布滿了裂痕,而下一刻潰散掉落,只剩下半截長劍留在手里。
他的劍,斷在了鶴鳴山上。
“你贏了。”靈犀拉住了正欲上前的常俊。
“觀珩師叔最后打開了他的酒葫蘆,那里面是他每逢雷雨天時,截取的雷伴各種靈藥釀制而成的法寶,一縷雷光足以殺死一個存真境界的煉氣士,你能活下來,足以證明你的不凡。”
靈犀向他丟出一瓶丹藥:“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觀珩師叔會突然打開酒葫蘆,但是他動用了守一境界的法寶,于情于理都是我們輸了,我想觀珩師叔也不會有異議!”
邋遢老道走過來,看著一身傷的蘇庭悻悻開口:“是的,小子你贏了!”
“我贏了?我贏了……”蘇庭失去了所有力氣,倒在地上。
“他……”觀珩望著蘇庭。
此刻靈犀將丹藥塞進了他的嘴巴,藥效如涓涓細流流經五臟六腑,護住了他的重要臟器。
“沒事,還活著!”靈犀將人交給了常俊而后繼續說道:“就交給你了!”
本就在突破之中,此刻的靈犀更是壓制不住修為,就要當場突破。
而常俊點點頭,帶著蘇庭回到了道觀之中。
“我……哎!”觀珩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而他身邊的成陽看著原地坐下的靈犀不合時宜地開口說著:“師父,你太過分了,怎么可以下這么狠的毒手呢?你太過分了……”
他嘀咕著,而后被觀珩一拳打在后腦勺上,整個人摔了個狗啃屎,再回頭時已不見觀珩的身影。
成陽收拾地上蘇庭破碎的劍,放在書箱里面,然后又將天空中的貓放了出來。
“你這肥貓怎么咬人呢,又不是我打的你主人,快,你快放手,不是,你快松口才對,快,快松口……”
好不容易從這肥貓的嘴里抽出被咬出血的手指,成陽恨恨不已地將肥貓塞進了書箱里,而后背著書箱走向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