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艷芬走后,白龍幫的車子也開了出來,時濛和時雨看著他們走光才出來。
二人朝著反方向的Akbar走去,時濛雙手枕在腦后,邊倒著走路邊問時雨:“我出來之前,你打倒了兩個人?也是白龍幫的吧?”
時雨點點頭:“其中一個還是他們副幫主。”
“我剛才見林記者,他好像也對白龍幫很感興趣。”時濛收回手摸摸下巴陷入思索。
“你去見他做什么?”時雨疑惑地側臉看他:“他是哪邊的,你難道不知道?”
“哪能呢?”時濛擺擺手,又搭上時雨的肩:“我這不是見見老朋友,順便打打太極嗎?”
“你跟他說了什么?”
“還能是什么啊?嘿嘿,”他咧嘴一笑:“當然是閻王爺愛聽的啦!”
“他問你白龍幫的事了?”
“我一問三不知。”他一臉困惑。
“他問你柯家呢?”
“小的等級低,”他攤開手,繼續搖頭道:“還是一問三不知。”
“裝傻充愣。”
“哈哈哈哈那他也不差啊,昨天整個南鄉都知道閻王爺來了,他一個在門口等那么久的人反而不知道?還裝傻,還裝驚訝,誒呦,騙誰呢?”
兩個人正在插科打諢,遠遠地響起啦一陣警笛聲,時濛地笑聲戛然而止,側耳傾聽一會兒才道:“火警?”
“還不止一輛。”
時濛用下巴指指馬路另一端:“和白龍幫同一個方向,誒?別是白龍幫后院起火了吧?哈哈哈!”
“…”時雨想笑卻沒笑出來,眼神停留在時濛指的方向,遠遠地,縷縷黑煙正從路的盡頭升上天空,逐漸渲染白云,仿佛某種更為不祥的預兆。
時濛覺察出了她的不對勁:“怎么了?”
“白龍幫老巢是在那個方向,還有西區醫院也一樣。”時雨轉頭看向時濛:“白龍幫的副幫主在那里住院。”
“哦,原來他還沒掛啊,命挺硬的哈!”時濛不以為意地點著頭,突然一頓:“他還沒死?他怎么沒死呢?”
“我特意手下留情,你剛出來,白龍幫雖然不大,但我們也不能樹敵。”時雨轉過頭來解釋道:“本來,他最多成植物人。”
“本來?”時濛順著時雨的目光看向Akbar的玻璃門內,酒柜上方的液晶屏里正在播放實時新聞:“半小時前,西區醫院十八樓的VIP病房發生了火災,火勢最大的一間病房房門反鎖,消防員使用云梯、繩索等從頂層爬入病房窗戶,發現這位病人就是起火源,此人已經失去生命跡象,據悉…”時濛看著電視上一晃而過的病房門口的名牌和樓底下的人群,面色漸漸變了,和他一樣神色復雜還有剛剛才見過面的店里的人。
時濛轉回頭和時雨對視著,清晰地聽到她說:“剛才,他被燒了。”
林錦和時濛分開后又在咖啡館呆了許久,從一名跑現場的小記者開始,這么多年來,他早就習慣了在外辦公,即使現在的他已經是頭版的責任編輯。為了這事,手下的人多半是心有怨言的,總編輯也說過他很多次,可他仍舊不打算改。他總覺得,一名記者,連現實都不敢觸碰,還當什么記者。
林錦聽著錄音簡單整理了一下剛才的談話,然后掏出私人手機打了個電話,那邊過了很久才接通,背景十分嘈雜,接電話的人嗓門也不小:“哦,林記者啊!”整個西區無視他現在的身份,仍舊稱呼他林記者的人,除了時濛也就只有這一位了:“閻隊長,好久不見!”
對面敷衍地應著,林錦一聽到對面的警笛聲就急忙把桌上的東西塞進包里:“我弟弟承蒙關照啊!看來你在忙?”
“好好好,我長話短說,”林錦跨上包之前還仔細分辨了一下對方的背景聲,怎么還有火警和救護車?心里疑惑著,嘴上繼續說著:“今天是關于時濛的事…”
林錦邊說話邊結了賬走出咖啡館,這里屬于外灘的另一端,附近都是高級的百貨商場和私人會所,他原本想著順手給閻謬買些見面禮,腳步卻在路口硬生生止住:“閻隊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在醫院?”
打著電話的林錦緩緩抬起頭,五十米開外的西區醫院正被警車和火警圍住,再遠一些就是住院部,其中一幢樓的上部正冒出滾滾濃煙,煙霧直達天際遮住了夏日陽光,而站在底下的他不得不瞇起眼才能勉強看清高空中的救援隊伍。
林照這兩天日子過得有些混亂,明明前一天還蹲在南鄉監獄漫無目的地看了大半天監控,隔天被叫了回來以為有大案可查,結果白白跑了一趟醫院當圍觀群眾,回來還被隊長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
訓歸訓,他平時也沒少挨訓,可這次直到被訓完出了門回到辦公室,他還是沒明白原因是什么,只能一臉無奈地攤開帶回來的監控錄像繼續盯著隊長說的“重點觀察對象”。
辦公室里的同事們不是下班了就是還在受訓,只剩下直系領導組長王明在看文件,他看著林照目不斜視地進門,關門,開電腦,忍不住出聲詢問:“想什么呢?小林子。”
林照嚇了一跳,慌忙站起來敬了個禮:“王組長?誒呦喂,您可嚇死我了!”
王明哈哈笑起來:“怎么了小老幺,想什么想得這么出神?”
“我也沒想什么,我是不明白。”林照想著王明是土生土長的西區人,為人和藹又熟悉地方,所以才不到四十歲就成了隊長的左膀右臂,平常也特別照顧自己,想著就一五一十地把疑問說給他聽了。
“嘿,我當是啥事!”王明仍舊笑著:“本來嘛,是有那么一樁大案子,不過現在就說不準了。”
“誒,還真的有?”林照又驚又疑:“那又為什么說不準?”
“這個嘛,”王明點上一支煙,悠悠開口道:“前兩天賭場會計的案子不了了之你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林照立馬把煙灰缸往王明面前推了推,順勢坐到他對面:“最有嫌疑的賭場老板出國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還順手把賭場給關了。”
“誰讓你說賭場的事了?”王明夾煙的手指尖點點林照又指指門外:“這點你可別和老閻學啊,先管好案子。來說說這案子背后的門道:這些道上的人死了,如果不扔在大街上就沒人發現,如果沒人發現沒人報案,我們想管也沒得管,懂?”
“懂了,”林照點點頭,想了想才問:“所以今天也是這樣?”
“差不多吧?”王明彈了彈煙灰,眉間微微蹙起:“白龍幫那個半死不活的副手在醫院著火了,本來這案子是歸我們管的。不過那人一條光棍,都沒人幫他料理后事,案子就更難說了…”
“著,著火?”林照去得晚,連現場都沒見著就被迫打道回府了,這會兒只能驚訝地張張嘴:“跟那個賭場會計一樣?”
“對,就這點一樣,”王明擺弄著煙盒旁的塑料打火機:“一樣的金色打火機。”
“不會是…難道是…”林照猶豫著說出自己的猜測:“連環殺人案?”
“不好說,”王明搖搖頭:“兩個案子除了這一點相同之外沒有任何關聯,而且十有八九,這次也是人家幫派自行解決。”
“啊?他們自行解決的話,我們就沒得查了?”
“所以老閻才發火啊!”王明嘆息一聲,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
白龍幫副幫主的下葬儀式成了這幾天海市道上的頭一件大事,不管有沒有名號的都少不得去吊唁一番。白龍幫的總舵容不下那么多人,就干脆在殯儀館租了會場,吊唁者的花圈更是從會場內擺到了殯儀館大門口。
南鄉殯儀館外的停車場里,林照剛剛在駕駛座上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閻謬。他從隔壁車副駕上伸過手來,敲了敲林照這邊的車窗。降下車窗后,林照下意識要敬禮又硬生生停住,只是小幅度點點頭:“隊長早。”
“你明哥呢?”
“王組長去墓園了。”
“昨晚上怎么樣?”
“沒有任何異常。”林照掰著指頭算:“五點出殯,五點半進山下葬,這會兒應該快出來了。”
“那行,你再睡會兒,”閻謬看著林照布滿紅血絲的眼說:“我去找他。”
還沒等到閻謬喬裝打扮地下車,王明已經拎著咖啡回來了:“都散了,沒得跟了。”站在兩車之間看看車內睡著的林照,熹微的晨光透過車窗反射在青年緊皺的眉頭上:“小林子這三天也挺辛苦的,他好像是第一次跟這么久吧?”
閻謬點點頭,接過咖啡說:“你倆都辛苦了,休半天吧,白龍幫那邊我跟進。”
“我這把老骨頭就等著你這句話呢!”王明的笑容幾乎轉瞬即逝:“不過我剛才在墓園看著,白龍幫好些人都沒來,希望城里不要亂成一鍋粥了。”
“八成是些殺手,”閻謬瞇起眼,目光幽深:“不讓他們狗咬狗,是不會有我們插手的余地的。”
“白龍幫自己查出來了?”王明嗤笑地搖搖頭:“我不信。”
“他們能查出來才有鬼,”閻謬握緊紙杯:“醫院的監控我們才看完。”
“監控拍到了?”
“沒拍到臉,”閻謬搖搖頭:“只看得出最后進病房的是個男人,有點年紀,全程低頭還戴著口罩。”
“看來也是個老狐貍,”王明背靠車窗低頭沉思著:“白龍幫的仇家可不少。”
“不能任由他們大亂,關鍵的地方都讓隊里的人盯著。”
“那不關鍵的…”
“看他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