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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霄英雄傳

第五十八章 曾國藩長圍安慶 左宗棠大破樂平

羅霄英雄傳 洛東南1 5289 2021-04-26 18:34:07

    咸豐末年,為解安慶之圍,天平天國忠王李秀成率軍攻入浙江,湘軍置之不理,一時浙江全境除寧波與衢州外,皆為太平軍所破,兵鋒所指,自是生靈涂炭,金華文人方芬作詩記錄當時慘狀,今擇數句以鑒其悲:

  頻驅士女充軍數,盡廢田園作戰場。

  村墟寥落成烏有,一望無垠百里長。

  卻說譚鐘麟慈母身體健朗,愛子愈發憨厚,妻賢妾慧,其樂融融,雖是亂世,山鄉卻極僻靜,真一幅悠然之象,都說好景易逝,光陰如箭,眨眼又是歲首,拜祭掃墓之外,鐘麟忙碌于拜親訪友,開門延客,自少不得處處留心左宗棠的消息,已然略知大概。楚軍自上年出征江西,在景德鎮與太平軍遭遇,連戰連捷,復德興,克婺源,擊浮梁,保樂平,會鮑超之霆軍拱衛祁門后路,屢屢以少勝多,左公因功已授三品京堂候補,鐘麟高興之余,又惦念左公安危。咸豐十一年正月已盡,鐘麟終究忍耐不住,遂向母親請罪,譚母早知兒子心事,反鼓勵鐘麟為國立功,鐘麟遂簡帶行囊,辭別家人,往東而來。

  穿州過縣,一路多聞民間疾苦,間或亦小有戰亂,鐘麟身懷重金,不敢孟浪,每每打聽清楚才行,直走了近一個月,才入饒州府境,聽聞左公已于廿二日遵曾公之命將景德鎮移交皖南鎮總兵陳大富,自率楚軍出剿鄱陽,正行間,又聽說太平軍侍王李世賢已于三十日襲破景德鎮,楚軍退保樂平,遂折往樂平,三月初九傍晚,才打聽到楚軍大營位置,次日一早,便往大營而來,正與幾名哨勇交涉間,卻看見一營官騎馬經過,甚是面熟,轉念想起當年曾在王錱大營見過,名叫王文瑞,便脫口喊道:

  “那邊可是王將軍?”

  原來王文瑞自王錱病逝,便回鄉隱居,左公起練楚軍,最重王錱舊部,除了用王開化總理營務,令王開琳統領老湘營外,盡訪其大小舊部,王文瑞本是營官,感念當年左公之恩,自然也被請出,當日正派勇打探軍情,自己在外等候,聽得喊聲,回頭望來,一眼便認出鐘麟,忙下馬抱拳道:

  “原來是譚大人,多年不曾謀面,聽聞大人在翰林院,如何到大營來了?”

  “在下來尋左大人,不知王將軍可否予以方便?”

  “這有何難!”轉頭向旁邊哨勇道,“譚大人是咱們大帥的密友,你們也不必通報了,就直接引到帥帳去吧!”

  旁邊一名頭目答應一聲,便道了一聲“譚大人請!”,鐘麟朝王文瑞抱拳感謝,王文瑞還禮道:

  “軍情緊急,恕王某不敢輕離。”

  兩人相互示意,鐘麟便隨頭目往前行去,遠遠看見一頂巨大的帳篷,料想便是帥帳,頭目果然引了過去,同守衛低語幾句,守衛進去通報,片刻便出來相請,鐘麟奇怪左公竟未出來相迎,顧不得多想,便跟了進去,入眼便是左公坐在帥椅上,幾年不見,左公更見富態,聲音還是渾厚,原來左公正在布置軍令,看見鐘麟,點頭示意,繼續道:

  “一切皆按方才所議,崔大光營居左,黃少春營居右,張聲恒營、羅近秋營士氣正盛,居中抵擋,來寇號稱萬人,雖是烏合之眾,但氣勢洶洶,不可輕攖其鋒,嚴令三將,堅壁不出,待其勢衰,中路直進,兩翼包抄,一舉沖垮寇眾,追擊不許越過二十里,以免中伏,毅卿上月清華街之敗,不可不防也。克庵親率兩營于桃嶺之南掠陣,非萬不得已,不許出陣,其余各營,就地扎營休整,養精蓄銳,本帥料定日內將有惡戰,命各路探勇,嚴密監視。”

  座前眾人齊聲應是,只見一年齡四十左右的黑膛漢子,領了五六人起身出帳而去,鐘麟立在一旁,抱拳示意,幾人皆回禮而出。左公長吁一氣,方朝鐘麟快步走來,座前諸人也皆起身,鐘麟只識得楊昌浚,還來不及行禮,已被左公挽住手臂,拉到椅前,左公令為首四人之外的眾將退出后,與鐘麟好一頓寒暄,除了早已相識的楊昌浚,左公又介紹座前的王開化(字梅村)、王開琳(自毅卿)兩位主將,還有一位老翁夏炘(字伯欣),以及方才出去的劉典(字克庵),鐘麟自是一一行禮,寒暄畢,眾人還有軍務在身,各自告退,一時大帳中只剩下左譚二人,左公重又拉起鐘麟之手,一起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命人上了茶,便開始詳細詢問近來情況,原來自打鐘麟離京,兩人再無通信,鐘麟倒也無什要緊之事,就將玄陽道長、德貞道長(王褒生)等事泛泛說了幾件,不覺問起眼前戰事,但聽左公長嘆一氣道:

  “說來也是頭緒繁多,單說楚軍,局部交戰倒是無礙,雖說王毅卿前有小挫,損失尚小,只是在大勢上,仍與發逆呈現僵持之勢也,我方圍攻安慶近兩年,難有突破,愚兄本以為,石達開出走之后,發逆應不堪一擊,卻不想又冒出了陳玉成、李秀成二人,上年李秀成猛撲祁門外圍,若非楚軍及時殺到,將其主力逼入浙江,曾滌帥恐已難有歸路,如今與我對壘之李世賢,即是那李秀成兄弟,至于陳玉成,更是兇悍,李忠武公即折其手也。眼下北路陳玉成猛撲武漢,南路李秀成大掠浙江,皆意在安慶,必知此圍關乎今后大勢也。眼下最可憂者有三,一則曾滌帥之調度,就這幾日,愚兄鎮守景德鎮,本無疏虞,滌帥見楚軍銳利,執意調為游擊之師,著陳馀庵(陳大富)帶四千人換守景鎮,愚兄切囑其守近不守遠,誰曾想陳鎮軍建功心切,不幾日就身死城失也,愚兄觀滌帥調度,每每過于呆滯,去冬羊棧嶺乍現賊蹤,竟一日三函而命楚軍赴援,豈知用兵最貴節制精明,臨陣勝負只爭一刻功夫矣!勞師動眾,敵蹤早失,約是之前敗仗太多,過于保守,圍攻安慶諸軍,幸有潤帥調度也;然潤帥久患疾疫,頻頻咳血,未知能持多久,此乃可憂者之最也,惟愿天助我朝,能早日收復安慶;第三憂處,乃是糧餉,眼下各營均已欠餉三月以上,雖滌帥答應予以籌謀,然湘軍各營有欠餉多達十余月者,愚兄怎可過于催逼耶?愚兄本打算請調朱石樵(朱孫詒)來贛勸捐,誰知又為駱軍門先一步攜去四川,黃南坡雖有其才,卻年事過高,郭筠仙又寧肯郁郁于山間,不肯來此,夏伯欣已年逾七十,幸能熱心相助,只是于心何忍也?”

  “筠仙兄本以為簡在帝心,一腔熱情,無奈連受排擠,心灰意冷,亦是人之常情也。”

  “值此危難險阻之際,豈是常人常情所能推諉?愚兄與郭家兄弟敘字三十載,深知筠仙才高識廣,然論及爽朗明快、忍辱負重,處處不及乃弟也,反倒與滌帥有幾分相似,文卿也久處翰林院,莫非此處反是消磨心性之處?”

  “季兄說笑矣,愚弟以為,意誠兄本即豪爽,滌帥與筠兄,其性格亦本如此,翰林院讀書不過境遇而已,潤帥即是鐵證也,再如陶文毅、林文忠無不出身翰林,季兄視為知己,當知其性也。”

  “哈哈,文卿說的是,約是愚兄未登天科,心存嫉妒使然也。”

  “季兄還在說笑,老兄胸懷天下,怎會囿于睚眥?眼下已是開府建牙,以近來戰績而論,獨當一面,經略一方乃是眼前之事,皇上心存厚望,朝臣無不深服,要說遭人羨妒,怕是季兄要當其沖也。”

  “哈哈,文卿真乃愚兄知己,如今局面,文卿實有大功,樊燮一案,劍走偏鋒,若非賢弟從中斡旋,愚兄亦不敢冒險而行,不過此事機密,不能表功也。”

  “季兄委身幕府九載,實掌湖南而兵出八省,不居一功,鐘麟觍附驥尾,何敢言功也。”

  “唉,也難得張石卿與駱吁門兩中丞不畏流言,使我勉作帷籌,尤其駱中丞,虛懷求治,剔漕弊,罷大錢,靖未行之亂,不動聲色。外人多傳愚兄之功,但文卿當知我與二公,互相成就矣,近來吾常自謂忠介,言毀我者不足以掩我之真,譽我者轉失其實耳,千秋萬世名,寂寞身后事,此語用之駱公,亦貼切也。”

  “季兄境界,實非愚弟所能企及也,與國士同世,此生之幸也。”

  “唉,文卿不必再夸,方今發逆難平,天子遠狩,邊陲危難,洋人深辱,我輩何顏語幸耳?惟有躬身勉行,以盼早了此亂矣。然則方才所言三憂,束手無策,何談國士哉?”

  “季兄莫要心焦,如今以三湘子弟,辦江西之事,按慣例當江西代籌軍餉,毓中丞(毓科)能無資助乎?”

  “出兵之前,餉糧均由湖南資助,毓中丞本答應每月給餉兩萬,然而才不到半年,已經欠了三月,各營紛紛索餉,本寄望請朱石樵來勸捐來緩解,偏偏又成畫餅也。”

  “眼下各營尚能控制否?”

  “所幸連打勝仗,將士漸漸聯絡、親附,較前尤可放心,短期之內,當無嘩變之虞,不過長此以往,殊難預料矣。”

  “鐘麟向無經濟之才,難為季兄分憂,不過此來受托一禮,或可有所助益。”

  當下伸手懷中,將一摞銀票取了出來,遞給左宗棠,左公展開一看,大喜道:

  “賢弟哪來此多的銀兩,總數約有八九萬吧?”

  “整整十萬兩,當能為季兄略緩憂心否?”

  “方才說受人之托,不知是誰人所托?”

  鐘麟遂將鄭慶莊之前因后果約略說了一番,左公連連稱奇,難掩喜色,聽完之后嘆道:

  “這位鄭靜軒真是難得之才,愚兄之前雖知大概,未曾想竟獲利如此之巨,更未曾想竟是如此俠義之人,可惜未能隨文卿來此也。”

  “靜軒兄心思單純,癡迷古玩,倒是適得其所,倘真來軍營,恐怕也難有施展矣。”

  左公將銀票放到帥座之內,又想了想才道:

  “文卿所言也是,不過此事倒令愚兄有所啟發,軍中餉銀來往巨大,各級在營官兵所得月餉也須定期才能往家寄送,倘此筆錢銀能有所經營,豈非可以生利哉?先前愚兄只考慮如何開源節流,竟未有想到這一層也。”

  “可是動用餉銀獲利,恐怕名聲不好,難免為人詬病也。”

  “愚兄明白文卿之意,唯恐別人效仿而影響軍心,不過愚兄行事一向磊落,豈是懼怕流言蜚語之人,此事只須交與可靠之人經理,斷不會落人把柄也。”

  “季兄心中已有人選?”

  左公怔了一下,方道:

  “這倒還沒有,此事想來由軍商合辦最妥,營內選公正細心之人監督,倒也不難,只是要尋一個善于經營,還肯與我等合作的商人,恐怕也非易事也,不過有此思路,將來再做留心,總是一策也。”

  鐘麟點頭稱是,腦海中早在搜尋這樣的生意人,只是一時也無頭緒,只聽左公又道:

  “有了這十萬兩救急,就算沒有其他銀餉,耗個一年半載也非難事,不過此事也須文卿保密,否則各營聞風必來索要,則難留待關鍵之時矣。”

  “季兄放心,此事絕無他人能知,不過眼下江西籌餉并無著落,不能總做無水之源也,實在不行,能否由季兄委員在駐軍之處,自行開厘籌餉?”

  左公捻須思考一會兒,道:

  “此法甚好,求人不如求己,如今滌帥既統轄江西、安徽等四省,要幾個縣的錢糧、厘金或許不難,哈哈,文卿真乃愚兄福星,總能解我困擾,令愚兄豁然開朗也。”

  鐘麟正待要說,忽有軍情來報,左公展書一看,臉色頓變,嘴角跳了兩下,方平復情緒,命道:

  “傳令崔、張、黃三營,全力殺敵,為羅將軍報仇!”

  令官應聲而去,左公怔了片刻,見鐘麟面帶憂色,忙平復心境,道:

  “文卿兄莫要擔心,兩軍交戰,向來如此,方才報前營統帶羅近秋身先士卒,不幸中炮而亡,楚軍又折一員大將,好在士氣尚壯,勝機還在我手也。”

  鐘麟見左公一時喜悲交替,恐會心力憔悴,憂道:

  “季兄還需保重身體,不可過于憂勞才好。”

  左宗棠微微笑道:

  “無妨,愚兄性情如此,習以為常,已難改觀,文卿無需過于擔心,方才說到錢糧、厘金,待此戰一完,愚兄即與滌帥作書也。”

  當下兩人又聊起了楚軍的一些事務,復又談起圓明園遭焚等事,左公自又義憤填膺一番,說當時楚軍新成,聞訊本欲北上勤王,誰知曾國藩奏折還未封,和談已成,只能忍辱負重,投入與太平天國的戰爭中等等言語不再細表。卻說當天戰事,楚軍大勝,追敵二十里,陣斬京衛軍大佐將李尚揚,至景德鎮附近方收兵回營,左公以下自少不得記功慶祝,吊拜羅近秋等,左公料定李世賢絕不肯善罷甘休,叮囑諸將盡快休整防范,當夜只與二王、劉、楊、夏等幾人便宴為鐘麟接風,也不多飲,席上鐘麟多講京城風故,左公等各自感慨,直至深夜方休。三月十二日,曾國藩徽州戰敗,八營驚潰,退保休寧,十三日,李世賢統太平軍大隊號稱十萬人來攻樂平,左宗棠命楚軍五千人在樂平城外筑壕堅守,對峙一日,至十四日中午,左宗棠親率劉典自中路殺出,王開琳從東側,王開化從西側紛紛包抄,甚是銳利,太平軍竟抵擋不住,大敗奔退數十里。楚軍一路追擊,收復景德鎮與浮梁縣城,左宗棠因功受御賞諸多物件,由襄辦曾國藩軍務改為幫辦曾國藩軍務,五月再獲勝仗,擢為太常寺卿(正三品),曾國藩將婺源、浮梁、樂平三縣錢糧、厘金劃為左宗棠軍餉,并聽由左宗棠任命婺源令,楚軍糧餉大為好轉。

  單說鐘麟,數月來多在左公身邊,兩人就許多事務交換看法,閑暇則著手打聽胡光墉的情況,原來那日左公提出要與商人合作,鐘麟即留心思索,有天說起曾國藩攻打徽州,便想起道光三十年曾由浙江經績溪、徽州一路回家,不由想到曾在績溪遇見的胡光墉,此人甚有生意頭腦,處事靈活,倘若能為左公所用,肯定大有所為,想起他早在十幾年前就處心積慮的尋找靠山,如今若有左公這個靠山,定將喜出望外,不久又想起他當時提及的靠山好像正是當下的浙江巡撫王有齡,有些失望,也不知道這胡光墉如今發展成什么樣子。到了這年六月隨左公至婺源后,幾番打聽下來,竟然還真有了較為準確的消息,胡光墉果然依仗王有齡,開起了錢莊,杭州府赫赫有名的阜康錢莊就在其名下,更有甚者,胡光墉憑借有錢有靠山,竟捐輸到了運司銜江西試用道之職,雖是虛銜,卻也是從四品,真是不可小覷。

  恰好當時李秀成猛攻杭州,廷寄令左公率師入浙,鐘麟便將胡光墉之事詳細相告,其后雖因曾公以徽州新復,奏左公留保婺源,然至該年十月十八,終于還是令左公督辦浙江軍務,浙江提鎮以下官員均歸調遣,十一月十八日,杭州為太平軍攻破,廿四日,諭旨令左宗棠補授浙江巡撫(從二品),次年(同治元年)正月廿九日,初上任的左宗棠便奏調胡光墉辦理糧草,胡光墉赴左公大營相見,左公果覺胡光墉勤干有為,人才可用,將其派往寧波、上海籌餉,拉開了左胡二十余年的幫襯合作關系,正史野裨小說影視各有考證記述,讀者諸君雅興者可擷而賞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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