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誠，醒醒！”

　　江誠睜開眼的時候，發現急診科的護士閆娟正在盯著自己。

　　眼眶里瞳仁放大，

　　面紅耳熱，

　　赫然一副火燒眉毛的模樣。

　　“閆姐，什么事情？”

　　不過作為申城市愛康醫院急診科的實習醫生，從駐院開始值夜班就成了家常便飯。

　　實習醫生的安排更是緊湊，除了值夜班，白天還要跟著帶班醫師查房，有時候還要從旁輔助手術。

　　只不過最近又到了年關，醫院里似乎也一下子變得格外忙碌。

　　江誠連軸轉了好幾天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下午換完班，就趁機趴著桌子打了個盹。

　　見她臉上這幅模樣，江誠隱約覺得有事發生。

　　“下面剛剛送來兩個出車禍的，診室里的人手實在是抽不開了，你趕緊去看一下。”

　　點了點頭，江誠似乎并不吃驚。

　　在醫院里，碰到這種事情并不少見。

　　“醫生不是人！”

　　“醫生都是神！”

　　深吸了口氣，江誠不免想起當初讀書的時候宿舍里老三經常開玩笑的那句話。

　　實際上，

　　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不假，但是醫生也是人，是人就不是鐵打的。

　　不過……

　　醫院里好看的小姐姐那是真的很多！

　　尤其是愛康醫院這種規模大，實力雄厚的大醫院。

　　譬如眼前的閆娟。

　　這一點江誠一點也不否認，老三的眼光當真很毒辣。

　　也不怪他當初聽到自己要進愛康的時候，老三那家伙在視頻里羨慕得直流哈喇子。

　　“江醫生？”

　　閆娟發現江誠今天似乎有些不在狀態。

　　“哦！我馬上！”

　　“對了，那個閆姐，我覺得你最近應該補補。”

　　閆娟突然一愣。

　　盯著江誠瞅了瞅，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怎么知道我要補補？”

　　閆娟突然有些臉紅。

　　“這個江醫生，胡說八道什么呢！”

　　另一側，

　　人命關天的事，江誠也不敢含糊。

　　趕緊把屁股從凳子上挪開站起來，走到窗臺下面。

　　擰開水龍頭，掬了捧水拍在臉上，冰冷的涼意立馬就讓他整個人都清醒不少。

　　兩個人一前一后沖出辦公室朝急診室一路小跑過去。

　　愛康醫院是一家三甲綜合性醫院，在全國都有比較高的知名度，醫院大樓自然氣派。

　　急診科整整占據了一個樓層，所在辦公區域的走廊很長。

　　閆娟是南方姑娘，體型嬌小，江誠近一米八的大個子，邁開腿跑上來，她跟著明顯有些吃力。

　　“閆姐，你跟我說下情況。”

　　“酒駕闖紅燈，司機沒事，就是磕到了腦袋暈過去了，但是被撞的那個比較嚴重，抬進來的時候人已經喪失意識了。”

　　聞言，江誠頓時心里一緊，

　　需要搶救的病人自然都是傷情嚴重，這并不稀奇。

　　作為醫生他早就司空見慣。

　　而且人在車禍中受傷，由于受力撞擊，暈過去的概率非常大。

　　但是如果沒有意識的話，那就很麻煩了。

　　對醫生而言也是一個考驗。

　　反正實習的這兩年，

　　江誠接觸過的醫生，大多數人的狀況都不是很好，看起來個個都是一副身心疲憊的樣子。

　　“嗯！”

　　江誠臉上聲色不動。

　　推開急診室的大門，沒有繼續跟閆娟搭話，腦子里很快就冷靜下來。

　　目光往急診室里一掃，視線里左右兩側各躺著一道人影，左側中年男子的傷勢明顯已經到了無藥可醫只能手術的地步，兩個護士正在給病人做心肺復蘇。

　　“江醫生來了！”

　　因為帶班醫生不在，所以江誠其實也就是負責急救的主治醫生。

　　見他進來，

　　急診室的護士紛紛看過來。

　　“情況怎么樣？”

　　“江醫生，病人的情況很嚴重，初步判斷是因為失血過多引起的休克，而且體內臟器應該有嚴重破損，可能……”

　　江誠觀察了一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并沒有發生明顯的改變。

　　“那趕緊給他輸血，馬上準備手術。”

　　江誠心里并沒有太多的恐慌。

　　直面生死基本上是外科醫生在手術臺上早就應該上的第一課。

　　而且作為醫生，

　　他并不會因為一個判斷就放棄任何救人的可能。

　　江誠立馬讓邊上的護士給他穿上手術服，情況緊急，人已經來不及送到手術室去了。

　　傷者的情況很不穩定，臉部以及胸口都是凝固的血塊，口鼻里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著鮮血，這種情況對急救來說是最棘手的。

　　江誠是醫生，自然知道急救是分秒必爭。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救自己的命，沒有清醒意識的傷者幾乎是出于求生本能地碰了碰江誠的手。

　　江誠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氣，因為他基本能判斷出這可能是傷者最后的掙扎了。

　　“準備實施搶救，快！”

　　沒等到開始手術，病房里的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了令人心驚肉跳的警報聲。

　　視線內的那只手也驟然無力垂了下去。

　　急救室內，

　　一群人頓時愣在那里。

　　“不要發愣，上起搏器。”

　　聽到警報聲，江誠也是心底一沉。

　　但是作為職業醫生，敏銳的急救意識還是在第一時間讓他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做了急救指令。

　　臉上的表情凝重得有些讓人害怕。

　　不過手上的動作也異常沉穩。

　　很快，

　　急診室內的幾個護士立馬動起來。

　　抓著急救器械，

　　江誠的臉色很平靜，

　　但是手心里已經捏了一把冷汗。

　　……

　　急診室內，

　　手術燈散發出令人很舒適的暖光，淡綠色的手術服上，黑色的血跡有些刺眼。

　　幾個人相視了一眼，沒有人說話。

　　屋子里只剩下儀器宣告心臟停止跳動發出的警報聲。

　　過了好一陣，

　　江誠聽到有人叫自己。

　　“江醫生，人已經…已經沒了！”

　　“嗯，大家都盡力了，通知家屬吧！”

　　江誠的確很平靜，

　　倒不是他冷血，

　　而是真的盡力了。

　　人一旦上了手術臺，

　　很多時候，性命其實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即便是醫生，

　　也僅僅只是憑借專業知識去爭取那一絲可能。

　　如果是在半年前，江誠興許還會因為這種事情好幾個晚上都難以釋懷得無法入睡。

　　但是此時，

　　臉上的表情卻平靜得像是沒有發生什么。

　　只有眼神盯著手術臺上的尸體看了好一會兒。

　　“大家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在這里待一會兒。”

　　急診室內漸漸變得空蕩。

　　走廊里，

　　幾個護士在竊竊私語。

　　“江醫生也太鎮定了，要是我肯定扛不住！”

　　“也不怪他，就咱們這地兒，哪天不得死兩個人。”

　　“就是，你不記得他剛來那會兒，一個大男人，哭得跟啥事的。”

　　“不過也有個怪事，你們最近沒發現，江醫生可能是我們醫院唯一一個沒有黑眼圈的醫生嗎？”

　　“哈哈哈哈！閆娟，你就是看上人家了吧！”

　　“滾，我說真的，回頭得問問他用的什么眼霜！效果也太好了，天天熬夜都不長眼圈。”

　　“……”

　　診室內，

　　聽到走廊里傳過來的低語，江誠也有些無奈，有些自嘲地咧了咧嘴，倒是沒太在意。

　　反倒是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診室內的手術臺上。

　　確切地說，

　　是盯著手術臺邊上突然出現的黑影。

　　“說吧，你還有什么遺愿！”

　　空曠的診室內，

　　江誠的聲音顯得異常突兀，甚至……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