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別走了。”
瞬時,從千機樓下傳來的一聲低斥。
這里的困局顯然已經困不住容澈了,既然他們已經察覺到君姒闖進來,那就正好一起留下來了,白駝山莊的羽衣殺手也已經趕到祁西,他們...
君姒聽到這話,突然緊蹙雙眉,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氛。
透過窗棱,能夠看到千機樓下已經圍滿了人,這么貿然出去恐怕也是沒什么機會的。
郁塵和葉韶青緩緩出現,對著高路上的人聲言威脅。
“我的耐心有限!”
知道君姒在此,郁塵應該很高興吧。
圖諳都沒能抓住的人,如今自己送上門來,這個機會可是求之不得的,若他在這個當口拿下君姒,在駱出野面前自然也能趾高氣昂。
畢竟朝廷對她,看中的很——
她起身,緩緩拿起桌上的玉簫,靠近窗棱,看著千機樓下的架勢,沉聲道,
“他應該知道我來了,十二銀翼都出來了,怕是走不了了。”
天殺十二銀翼,什么樣的絕殺勢力,她一出現就這么大的手筆,看來駱出野跟木散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啊。
天殺十二,加上絕殺葉韶青。
不好惹啊。
“不知道容公子想不想嘗嘗,萬妙的厲害。”葉韶青站在郁塵的身后,突然的邪魅一笑,紅唇妖冶,藏在袖袍下的雙手似乎暗藏了無數的玄機。
“萬妙”可是白駝山首屈一指的毒,對于葉韶青這個用毒高手來講,對容澈他們下手,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萬妙是什么?”
白季愣愣的表情,聽了葉韶青的話,疑惑不解。
君姒緊蹙的眉頭就沒有放下來過,這一次好像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化解了,“穿腸之毒,無色無味......大朔先帝祈轅帝,就是死于這種毒,武林高手保護,都不抵這一擊!”側目望去,眼神之中盡是黯然。
好像所有的東西在說出的那一刻重新開始共情,再想到當年的事情之后,她一個人怎么撐過來的,她自己或許都不知道。
提起祈轅帝,握住白玉簫的手,突然緊張了起來。
再次提起父親的死因,恐怕也是她心里一直深究的事情吧。
容澈意識到了君姒莫名上來的緊張和壓迫感,一邊關注千機樓下的郁塵等人,一邊戳了戳白季說道,
“你一會帶著柳姑娘趁亂先走,聲東擊西,以你的武功還是能闖出去的。”
“看不起誰啊。”白季總是一副看上去很弱的樣子,在容澈說了這句話之后,君姒更是覺得白季不太行了。
君姒轉頭看向他,疑惑道“你要一個人對付十二銀翼、羽衣絕殺?”就連她自己都不敢保證能不能對付得了十二銀翼,更別說加上個葉韶青了,容澈這難道是硬拼么?
誰知容澈突然戲謔的對她說道,
“不是有你在么。”
她冷笑,有些無奈,“你倒是算的挺準啊,知道羽衣都是沖著我來的,關注點在我身上,白季和柳嫣息他們自然顧不上...這算盤打得好啊。我怎么感覺,太虧了啊。”
君姒打趣道,明明知道這是個局,卻還是往下跳了去。
“不虧,我陪你。”
她輕輕撇嘴,沉吟的嘆了一口氣。
此時,已經有無數的守衛開始往千機樓上沖了,機關既然打開,那就沒有什么暗處的東西在了,白季和柳嫣息趁亂走的話,也是很容易的。
四個人站在三個角落上,白季一手執劍,一手護住身后的柳嫣息。容澈的手已經放在了隱鳶的劍柄上,隨時等待擊殺。右手剛剛別到,有些使不上勁,君姒換了左手,只是她一直擔心自己的身份,會不會因此暴露出去。
當其中一個守衛踢開門的那一刻,隱鳶的出鞘,瞬間一招斃命。
然后,就是一個接著一個不要命且不怕死的暗衛涌了上來,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整個千機樓的二層都是黑暗的,機關藏在什么地方,踩錯了一步怕是就危險重重。
淺碧色的白玉簫,帶著凌厲的真氣,逼得人無法呼吸。
然而,她的內力只是逼得腥氣略微散去了一些,卻依然浮動在空氣中。
有厥陰的抑制,加上她經絡中十二枚金針的壓制,她倒是也不敢把“碧海潮生”的內力發揮到極致,萬一到最后真的窮途末路,也就只能任他們擺布了。
但她,必不可能吃這個虧的。
“你的身體狀況,能催發內力么。”與君姒靠背而立,執劍仔細警惕著,容澈關心且低聲提醒了一句。
他看得出自己身上的厥陰之癥?
還是因為剛剛握著的手有些冰涼,所以他知道?
雖然招招將那些沖上來的人打倒,可她的招式卻不足以致命,似乎有什么不敢下手的感覺......
看著高樓上守衛墜了下來,郁塵和葉韶青依舊不動聲色的站在樓下。
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好像看到這些守衛被他們一一截殺都無動于衷,看著樓上幾個人拼盡全力的樣子,還真是看的振奮。
血的味道,似乎讓郁塵有了新的想法。
閉上眼,深吸一口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郁塵突然感覺身上有一種熟絡經脈的感覺。
“動作大的很啊。”葉韶青戲謔的玩著手中的銀針,眉眼微微抬了抬。
容澈跟君姒的殺招,他們還是看得明白的。
“十二銀翼在此,他們也翻不出多大的花兒來,我倒是要看看,她還是不是跟我之前見的那樣......”
幾年前,郁塵應該見過君姒的。
聽著語氣,應該是當時的恩怨。
二樓的守衛已經沒有敢往上來的人了,樓下的局勢,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有些麻煩了。
容澈提醒白季先帶柳嫣息離開,不管怎么樣,不能讓所有人都身陷其中。
濃烈的腥風旋旋而來,風里依稀聽得見死靈的聲音。
腥風撲面,然而,站在原地的兩個人,卻望向了樓下的局勢里——
當白玉簫對上隱鳶劍,面對羽衣殺手十二銀翼,的的確確是有些不好對付的,怎么來說都有些棘手。
“或許你應該跟白季他們一起走的。”
郁塵看得出白季他們已經離開,但是完全都沒有下令追擊,就說明他的著重點是在容澈他們的身上。
君姒本就是局外人,真不應該走進這蹚渾水里來的。
誰知道君姒突然冷笑,“我走了,他們才是真的危險。”
白駝山莊追了那么久的東西,現在因為她的出現,一切都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君姒回頭朝他笑笑,溫柔言道,
“你猜。”
話音剛落,她撐著圍欄,飛身從二樓一躍而下,穩穩的落在郁塵和葉韶青的身前。
容澈在她越下的那一刻也隨她一起而出,算是陪她一起面對。
圍著他們的人不多,除了三三兩兩的守衛而已,就只有十二銀翼和郁塵葉韶青幾個人,單單憑著這么幾個人,就能困住他們么?
看到郁塵,她好像有很多恩怨從胸中怒火迸發,也不知道這二人究竟是有什么樣的經歷關系。
“真巧,又見面了。”
郁塵先聲奪人,手中的折扇收開放束,像是在見一個老朋友一樣。
但君姒不同,翻了個白眼,沒有回應...她左手握緊的白玉簫突然揮發而起,正欲上前的時候,容澈抬手攔下了她。
厥陰的體寒能夠顯現出來的,剛剛握上她的手的時候幾乎都是冰冰涼的,再加上她上次在客棧跟那位前輩的一次博弈,內力揮發之后的氣血翻騰,都是很明顯的。
“靠后,自己小心點。”
她被容澈拉扯了一番,竟是退后了幾步,一臉驚慌,看著容澈替她殺進了十二銀翼的陣法當中。
一個人抵抗十二羽衣殺手的殺招,容澈的武功還沒有到那么高深的地步,闖出去的機會,幾乎沒有多少。
除非她,擺明身份——
十二銀翼從來都是十二人出動的,十二個人所在的陣法變幻莫測,仍舊有些看不懂那些人所變換的殺招,從何處來、從哪一招截殺,倒是有些看不明白...
“叮“的一聲,兵刃相擊,聲音冷冷的,有著鋼與鐵的尖銳。
隱鳶劍蕩了開來,然而劍身上縈繞的內力透過長劍一層層如同暗涌般推來,容澈只覺得虎口一陣酸麻,掌中的劍居然有幾分松動。
十二銀翼是什么樣的狠厲人物,他敢一個人單挑?
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了些。
容澈的眉毛一振,眼睛里面閃露出冷冷的光,手腕微微一振,內力透入處,流光劍瞬地繃直,發出輕輕一聲長吟。
劍氣橫空,縱橫凌厲,周圍的普通守衛都被逼得連連倒退,不敢上前參與。
隱鳶劍如同流星,瞬忽來去,空靈不可方物,沒有剎那的停頓。
殺斗已然而起,便沒那么容易脫身,雖然君姒的意識都停留在十二銀翼和容澈的纏斗上,但是對于郁塵的挑釁,依舊是目無表情。
“圖諳都沒能殺了你,還真是有本事啊。”
莫名的,好像對眼前這個人另眼相看。
誰知君姒根本不承情,冷笑不止,注意力也根本就不在郁塵和葉韶青的身上。
看了她這般傲慢的狀態,郁塵又一次靠近她幾步,突然出手的掌風巡巡迎面而來,君姒向后倒腰而下,猛然往后退了幾步。
出手這么迅速果斷。
“來吧,用你的繾骨刃,我看看你這些年,長進了多少。”
這么多年,她袖中的刀刃不敢見光,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想必幾年前跟郁塵的恩怨,讓她徹底放下了那把名為“繾骨”的刀,也讓她徹底放下了一些事情吧,至于恩怨如何,就只能看旁人合算了。
徐徐退身,白玉簫抵擋住郁塵突然襲擊而來的殺氣,但只是白玉簫,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突然右手凝掌,朝著郁塵而來的身體襲擊,一記掌風而去,倒是發揮的有些費勁。
袖中的兵刃穩如而穩的落在手上,她藏在袖袍下的手卻不敢緊握住,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讓她再也不敢拿起那把刀刃了?
“也是沒想到,你會幫衍嵐宗。”
郁塵輕言冷笑,其實對君姒今晚的出現,詫異的很。
“我也沒想到,宮里的人竟然會跟你們合作.....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
什么樣的人結交什么樣的朋友,君妟身邊的幾個宦官,自然是沒有什么好心思的,又能夠攛掇出什么樣的事情來呢。
“我放白季和柳嫣息走,已經算給你面子了。”
話音一落,君姒的冷笑就笑出了聲,一個白眼過去,“我還得謝謝你啊。”
“東西給我,我還能夠安然把你送回去。”
四目相對,眼神當中的鋒芒之氣都是絲毫不減的,郁塵想要的東西也很簡單,但這也是君姒想找的東西。
雙方,是都沒有退讓的地步。
容澈撐不了多久,君姒得趕緊想法辦法的。
“我要是不給呢。”
她還是一副傲然的樣子,絲毫沒有被這樣的氣勢給嚇到。
“刀劍無眼,我可保證不了你能活著走出去。”
“那你試試。”
只是瞬間,她抬腳踢出了一旁守衛手中握住的劍,一把接過,再將左手的白玉簫重新別回腰間。
腕中的劍光霹靂一般的疾飛向對方所在的空中,破碎一樣的寒光重新出現在了郁塵的眼前,同樣的招式,只是她不敢再用那把短刃了。
虛虛實實當中,郁塵好像也是看準了她右手無法使勁的問題,他也是毫不保留,順勢一劍而來,但君姒手腕酸軟,力不從心,只能橫劍作為隔檔,鼓起平生之力,長劍疾刺向她而去。
“真是毫無長進呢。”郁塵輕描淡寫,似乎對陣君姒不費吹灰之力。
長劍突然在半空中膠住不動,盡管她如何用力向前送去,劍尖幾乎無法靠近郁塵半分。
正當她把左手握住腰間的白玉簫的時候,劍到中途,卻被郁塵劍鋒走勢逼到徒然轉向,劍尖竟刺向了正在與十二銀翼對抗的容澈。
背后空門!
君姒好像掉進了郁塵的大計當中,突然撤劍,抽出了腰間的白玉簫當做抵御。
右手的劍被踢開,震得她的手腕酥麻的很,似乎無法緊握,使不上任何力氣。
隨即,郁塵一腳朝著她的右肩踢了過來,手里的白玉簫突然脫手,而她也徐徐的向后倒了過去。他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她幾乎落在了遠處的草叢里。
手腕一轉,一把長劍直指向她——
君姒眼神凌厲,捂著右肩的傷處,冷冷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郁塵。
“你去死吧。”他低斥著,連身后的葉韶青都沒聽清楚他在說什么。
容澈好像慌了一樣,劍氣一揮,手中的長劍突然幻成了兩道影子,輕功強行從十二銀翼的陣法中而出,竭力的向著君姒和郁塵的方向而去。
“阿姒。”
直指她的那一劍似乎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依舊朝著她的方向而去,君姒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了,自然是擋不了了。
頓時感覺到一個寬大的懷抱朝著她而來,在靠近她的時候,君姒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把長劍已經刺入了眼前之人的后心了。
“容澈。”
突然脫口而出的驚慌,她的擔心不止于語氣和表情。
透過容澈的肩膀,看到后面的郁塵,她的眼神似乎鈍息了生火似的,蟄伏的凌厲從眼神之中能夠看出。
左手突然開始遁息內力,憑她的“碧海潮生”內息之術,他們倒是可以離開這里。
可當她運轉內力的時候,容澈再一次握上的她的手,對著她搖搖頭。
——這一招,使不得。
氣血翻騰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事情。
容澈擔心的很!
“不行?”
他壓著她的手,不給她任何動用內力的機會。
看著兩個人連續被打倒在地,郁塵突然仰天大笑,對于今天的事情似乎有了一個很好的預料和結果似的。
“容少谷主啊,我告訴過你的,不要輕舉妄動,為何總是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呢。”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從空氣中彌漫而出,君姒聞到了有些惡心。
只是數年未見而已,郁塵的武功變化已經這么高深了?
當初輸在自己手里,一點余地都不留,現在竟然能夠不出半分能力就將君姒打倒,究竟是修習了怎么樣的武功?
“駱出野花了這么大的手筆,還真的是不容易啊。”
“于你,只動用這些人,遠遠不夠。”他俯下身來,盯著君姒的眼神中淺試玩味,那一身慘綠色的羅衣在月光映襯之下,顯得更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