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北國弗洛伊州中心部的看守所,黃頭發的少年坐在設施簡陋的灰色房間中,冰冷的鐵柵欄外,一名虹國紳士正與穿著制服戴著警徽的北國人交涉著,三言兩語后,紳士將一個飽和狀態的手提包放在桌子上,朝那獄警微微一笑,對方也示意充滿尊敬的點頭,二人一同向這間房走來,
“吱-----”
鐵門被拉開的聲音很刺耳,黃發男孩緊皺著眉頭,他看向門的方向,
“好了,你“自由”了。”
紳士注視著他,做出了“請”的手勢。
黃發男孩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向門外走著,皮鞋與水泥地面一次次碰擊發出
“咔嗒-咔嗒-”
的響聲。他明白一旦走出這扇鐵門,可能會陷入更危險的境地,但如若拒絕,他將在這里度過一段漫長且難熬的日子。
還是那輛黑色的加長款轎車,正停在看守所門前的路邊,在北國,這種車被視為“尊貴”的象征。
此時又到日暮,沒想到已經在看守所中浪費了一天,男孩望了望這片自以為“蘇醒”的大地,撓了撓頭,還有兩年,他所在的“觀察者”組織,將會對這片星球的生靈進行評估,若是不合格,恐怕……難逃一劫啊。
“上車吧,小伙子。”
被黑色皮手套觸碰了自己的肩膀,他看了看身后的紳士,敷衍地笑了一下,坐進了車里。
“小帥哥!”
叫喊聲仿佛能將座椅彈飛,男孩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女孩,有些哭笑不得,
“這用你們的話說……叫冤家……路窄?”
坐在男孩身邊的女孩,此時正用仰慕的眼神端詳著他的臉龐,她摘下帽子,脫掉手套,是那個被稱為“網紅”的虹國女子!
男孩倒吸一口涼氣,女孩身穿長款旗袍,不得不佩服女同志在寒冬還為了美貌獻身的精神,她將腿搭在男孩無處安放的手上,男孩趕緊把手抽回。
“丫頭!”
紳士從前座回過頭來,責怪著這個有些自來熟的女孩,
“樊荏,別那么煩人,懂點規矩,這是在國外,你爹的手管得再寬也夠不著的地界,先閉會兒嘴。”
原來,女孩是這名紳士的女兒。
男孩用手扶了扶額頭,
“啊……還真是感謝您的出手相救!”
這句話倒是發自真心,雖然刀山與火海都很難受,但至少,面前這位先生給了自己一個選擇的余地,
“先生……”
“我明白你的想法。”
那紳士轉怒為喜,馬上笑著回應,
“這對我們來說,不說是毛毛細雨,也是小事一樁,北國人信“資本”,只要拿得出來錢,就沒有撈不出來的人,不過少年……”
男孩感到一絲不安,源于紳士突然的為難之色,
“針對這次案件,我們有一事相商。”
“那是何事?”
男孩搓了搓耳朵,問道。
“死者名叫Zhao,意象派畫家,也是我國境內的危險分子。他曾用許多幅畫作妄圖預示世界的毀滅,博取關注,行為可笑且極端,被當局判了“造謠傳謠”之罪,后潛逃,我作為虹國的外交官,這次,主要為配合北國警方將其逮捕,遣返回國……”
他倒是捫虱而談。
“呃……容我打斷一下,”
男孩小心翼翼地說著,
“這些……你剛剛說過了……而且,和我有什么關系??”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
車子逐漸開動,發動機的聲音很小,雖然車很長,男孩也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儀表盤上寫著:“60km/h”。
“現在本來萬事大吉,誰知道他在北國境內時,曾向北國許多富商販賣過他的作品,其中大部分畫作我們都已經收復,陳列在我們虹國美術展覽館中,只是有一幅,被倒賣到了燼戶……”
講到這,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過幾天,燼戶會有一場拍賣會,燼戶人多繁亂,且生性暴戾恣睢,我怕派凡夫俗子過去競拍難以告捷,于是……”
他看了看被稱為樊荏的煩人女孩,又看了看這名金發的英俊男孩,
“剛剛聽女兒說,你把我們手下那幾個沒用的保鏢輕松解決掉了,這樣的好身手,如若你愿意幫助,將會受到虹國傾國之力的感激……”
“感激有什么用?感激能當飯吃嗎?”
男孩直截了當,表情有些苦惱,
“我再問一句,這個什么Zhao不是個罪犯嗎?怎么他的畫還得帶回國擺在美術館里?”
“這不一樣,于法律而言,他是個罪犯;于藝術而言,他也是個虹國的藝術家。
他的畫風得到了世界各國諸多知名老藝術家的贊嘆,這種增強凝聚力和自信的榮譽,當屬我們虹國不讓。”
他下巴輕輕抬著,“形式主義”的作風仿佛欲圖將名為“國之自信”的東西用上述言語托起,男孩聽罷笑了笑,
“所以……是從那時就盯上我了?為了讓我,一個不知道來歷的無名小卒,為你們當替死鬼……”
男孩說著輕輕搖頭,不過他知道,他也沒得選。
“少年說笑了,我們辦事向來光明磊落,只是在商榷,不過這幅畫,你可以先看一下,”
樊外交官戴上一副老花鏡,用食指點開了他的手機,撥弄著什么。
“什么……”
男孩的眼睛發直,因為屏幕上的確有幅畫,上面畫著……一只深紫色半睜著的眼睛,和一對被炮彈擊碎的殘破的翅膀!
“那不是……我的翅膀嗎?”
他心里想著,眼中充盈著血絲,我那斷掉的翅膀,自穿梭艇墜落后,便沒了蹤跡,難道,這個畫家,有它的消息嗎?
“如此著急把車開到六十邁……看來是馬上就要出發……”
男孩身體前傾,屁股離開了座椅,拍了拍樊外交官的肩膀,又坐了回去,樊外交官停止了操縱他一直沒能玩明白的“手機”。
“還派了誰一起……”
男孩說出了樊外交官期待卻又明白自己一定會聽到的話,
“你愿意合作,真是太好了,由于人手問題,安排了一名我國精英特種兵與你同行。”
樊外交官不禁拍起手來,他仿佛就等著這一刻,男孩看著他的臉,那仿佛是一只飽經滄桑卻老奸巨猾的狐貍。
“哎……還是窺前輩看著順眼。”
男孩看向窗外,感慨道。
“小哥哥好帥,可以和我拍個視頻嗎?”
女孩也跟著高興起來,舉起了她的手機,架在了車內的地毯上,
“嘿嘿,我經常在這拍視頻,你別看是在車里,我爹這輛車開起來,連硬幣都可以立住不倒,穩的不行~”
“好了閨女,消停會兒。剛剛有失體統,在下樊富強,還沒問少年尊姓大名?”
這名樊外交官的聲音真是……縈繞在耳畔無法消散,
“叫我翎就行。”
男孩應和地說道,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從那射出兩道凌厲的光芒,又逐漸暗淡下去,變成了一種無奈。
之后的車程內,翎被迫和樊荏拍了數條“視頻”,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對著那個被稱作“攝像頭“的東西傻笑,至少在翎看來是傻笑。
她把那塊板磚一樣的“屏幕”貼近自己涂滿胭脂的臉,總是調整著什么參數,“磨皮”“大眼”“瘦臉”這樣的詞匯都是翎未曾接觸過的,他有些困惑,那個“手機”不就是個小盒子,難道還能改變“現實”不成?
她說這比平時拍的要簡單許多,她一般會穿得很少,在屏幕前隨著音樂扭動;她說這個視頻不需要扭,因為只要我在邊上,就會有許多名為“熱點”的東西涌出來;她說這樣的視頻,她每天要拍一百多條;她說她很辛苦,至少翎也這么覺得。
“這視頻有什么用?”
“虹國人都愛看,他們會夸我很“漂亮”,“有才”,還希望和我認識。”
翎聽后強忍著遮掩住臉上的鄙夷,
“那名為“評論區”的地方,聽起來像比槍林彈雨更慘烈的戰場……”
他如是想道。
這片土地,弗洛伊州,不知再見,是哪一年了,車窗外的景象如走馬燈似的變幻,卻是在重復相同的組合,一棵樹--一片空地--一桿路燈--一個交通標志桶……他回想起這三年和窺的生活,由于任務原因,已經幾經周轉換了數個賭場,最終才落腳在這里,現在離去,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在心中蕩漾,如果要打個比方,像是當年兄弟姐妹將他送入太空時的感受。
突然,他驚醒了,剛剛睡了一會兒,他有些累,
“小哥哥,你還好嘛?”
一旁的樊荏關切地問著。
“謝謝……我沒事,開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不過,應該快到了,”
她突然低下頭,臉頰透露幾抹紅潤,
“你睡覺的樣子,真好看。”
翎并沒有理她,卻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滾燙,是一壺燒開了的“虛榮心”嗎?他不知道。
他在回想著剛剛夢里那種感覺,撕心裂肺,看著自己在乎的東西從眼前消失,卻什么都做不了的酸楚。
窗外的風景已然變了,黃沙打在車窗上,“噼噼啪啪-”的,翎向遠望去,竟只有黃土,沒有城市。
“少年,一路風塵,我就只能送您到這了……”
車緩緩停下,樊富強說著,
“燼戶常年沙塵,又因地貌多荒漠,從外面看,被世人戲稱為“藏于沙礫之中”的國度。”
他的視線也看向那個方向,率先叫上司機,下了車,為翎打開了車門,司機從后備箱中拿出一件風衣,一塊面紗,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幾匣彈夾,和一個密碼箱。
“徑直走一百米左右,有一面鐵絲網制成的墻,那里有燼戶的士兵,給他們看這個就行,”
樊富強瞇著眼睛從西服內兜中掏出一張名片,翎接過來,上面赫然寫著“虹國大使”四個字,
“燼戶最難搞的不是軍方,是人民和環境,路上多加小心,我們派的接應應該就正在那邊等你。”
“小哥哥!任務成功之后,還要和我拍視頻呀!”
樊荏的聲音從車內傳出,她正向外招著手,
翎用面紗遮住自己莞爾的笑臉,披上了斗篷,
“其實,樊荏也不是那么煩人了……”
他想著,向那個方向走去。
樊富強連忙跑回車上,關上門,擦拭臉上的灰塵,
“哎,這地方,不戴口罩還真不得了。“年輕有為”的少年……能給我帶來什么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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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飛的老鼠人
堅持,加油,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