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既白。
“砰”一聲,銀瓶乍破。
光明塔的安寧被打破,所有睡夢里的人都醒了。
這是光明塔的傳統的,需每日晨曦時打破一個銀瓶,意為破災消難,歲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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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次憩息在光明塔的覃娮明很是不適應,被銀瓶乍破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看就看到索圖南正在運功,操控明珠吸收晨曦的光輝。
她伸個懶腰:“笙頤,我要洗漱。”
“是,公主。”很快端來一盆溫水。
索圖南一邊瞧著覃娮明洗漱一邊念叨:“公主喝酒喝多了,醉了直接在木榻上睡,以后可不能貪杯,免得又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覃娮明慵慵懶懶地瞥眼他,就又低下頭洗臉。
辛卉梓雙手環抱在胸前:“索圖南,一早起來你可別數落公主,她銀瓶將從睡夢里驚醒,可是有起床氣的,再說她小心她揍你。”
索圖南搖頭:“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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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頤雙手奉上一張白紙黑字到索圖南手上。
覃娮明探頭過去:“這是什么啊?給我看看?”話音落,伸出濕噠噠的手去拿。一看,原來是新進來的宮女名單以及她們的家世背景。
“熙寧姐姐辦事真利索。”她把紙張還回去,抬頭見索圖南嫌棄的眼神看了她又看了被弄濕的紙。轉身要走,猛然與辛卉梓撞個滿懷。
額頭流出血,藍色的。
覃娮明嚇得緊緊捂住,背對著索圖南朝樓下跑去。
索圖南朝辛卉梓皺眉:“你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繞過她要去看覃娮明,被辛卉梓追趕上攔下來。
“嗯?”
辛卉梓隨口扯謊:“關于白甜師妹的,有新的線索了,我想要和你商量。”
索圖南雙手叉腰,恨恨地咬牙:“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能早點說嗎?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把覃娮明的口頭禪“磨磨唧唧”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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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娮明跑到下兩層樓,跑進一間屋子,把門閂落下,將門關得死死的。
施法將傷口治愈。
幸好沒有被索圖南看見,否則就要出大事了。
左側的書架上突然有異動,一本書上下地撞板子,“砰砰”地響得大聲。
覃娮明把它拿下來,它卻恢復安詳,一點細微的動作都沒有,乖巧地待在覃娮明手中。
“一本有靈智的書?”想要翻開,卻不行,比用了膠水沾住書頁還要牢固。
有人敲門:“公主,是奴婢。”是笙頤。
她點頭看手上的書,沉吟片刻,就把它收進束口袋里。非要知道它是什么才行,自己打不開來瞧,那就請母后來。
覃娮明打開門。
笙頤神色不安:“公主,這間屋子被索仙師列為禁地,連辛仙師都不得進入,里面恐怕藏有奧秘,您快些離開,若是被發現了可不好。”
她按住腰間的束口袋點頭:“好,我這就走。”回頭看看這間屋子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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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塔下全是眼生的人。
“奴婢見過公主。”
“奴婢見過公主。”
一個個地向她請安。
忽而一間屋子的門打開,走出十幾個年輕的宮婢。綺春院的半戈居然在其中。
覃娮明的腳步停下。
伊新朝她行禮:“奴婢請公主安,公主福壽金安。”
“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為首的站出來回話:“稟告公主,光明塔有一個規矩,在塔中做事的人一年可以出塔一次,故而另設一個規矩,凡是塔中做事的人的家人每半年可以進來看望一次,帶些用品。”
想起來了了,半個是笙頤的義女,只是半戈不知道她不是親生的,她的生母因為背叛白淮為若薔做事,早就被發落了。
“下去吧。”
“是。”
半戈松口氣,還以為會被公主盤查,原來她只是好奇問一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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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光明塔,回到芳華宮把裴呈帶上,二人直奔仙游宮去。
仙游宮是索圖南一眾人的據點,光明塔明珠吸收的能量最終都匯聚到這里,為護國大陣添注神力。
不僅有兩百個仙師把守,更被二十座牢固的大陣團團護衛,處處是機關,一刀一箭都抹有劇毒,凡所栽種的花草樹木皆為毒物。
覃娮明沒有走近,只在遠遠的樹枝上眺望:“我想進去看看。”因為那間禁屋子,十分莫名地想進這里看。
突然,辛卉梓從天而降。
“公主,瞧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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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娮明一驚,往后縮了縮。
辛卉梓腦袋側著,眼睛朝覃娮明腰間的束口袋那里瞄:“公主是否在光明塔中取了什么不該取的東西。”
“你怎么知道我拿的是我不該拿的?”
辛卉梓朝她伸出手:“公主的身上有舌龍乾香的味道,是禁室獨有的香,公主從塔頂離開就裹挾這個味道,您若是再靠近仙游宮二十米,可就要暴露了。給我吧。”
覃娮明把書掏出來,但不急著給她,拿走手上晃晃:“我聽母后說,世上有一種書擁有封印的力量,這就是吧?里面有什么?”
辛卉梓奪過來,面色凝重:“公主不應該問,即使是問了我仍不會告訴你的,即使日后你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
覃娮明笑笑:“你既然看重這本書,我不要,也不問就是。”
“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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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仙游宮發出異響。
“這是?”
辛卉梓解答:“回公主,是地宮正在向下挖,所以會有一些奇怪的聲音。”
“還挖嗎?”覃娮明的眉頭微微聚攏,“我記得上一次我進仙游宮里面看的時候,地宮高度垂直千米,還要挖?”
辛卉梓頷首:“是娘娘答應的了,準我們挖穿。”
“挖穿?”
“是。”
“嗯……既然母后答應了,我沒話說,我就是好奇,若是挖穿,得挖多少米?”
“五萬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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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離開時候,辛卉梓給了一本修煉的書,叫《不呼》。
覃娮明邊走邊看:“裴呈,這本書我喜歡誒,把它學會了,以后要是不小心掉進江河湖海都不用怕,動動手指就能把水變成空氣。”
裴呈的心思卻不在《不呼》上:“公主,不知道辛仙師拿走的是什么,看她寶貝得很,可否要稟告娘娘,讓娘娘裁度?”
覃娮明搖搖頭:“誰沒有個秘密呢,要是我們這和母后說,那也和母后說,卉梓會很傷心的,會覺得我們處處懷疑她,心寒涼的。”
“可是。”
“別可是了。”她蹦蹦跳跳,“我們快回宮里,我迫不及待想要試試《不呼》上面的法子了。這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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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卉梓回到光明塔,讓笙頤支開索圖南,獨自靜悄悄地推開禁室的門,把書放回書架上。
轉身的那一刻,卻見索圖南正在門口,對她怒目而視。
辛卉梓低下頭乖乖認錯:“對不起,是我違反了你的禁令,一時好奇走進來,看到書架上這本書,覺得很奇怪,就拿下來看了一眼,但是你放心,我沒有打開來看。”
索圖南聲色俱厲:“你還想打開來看?你打得開嗎?”他走進屋子,“我說過多少次了,這間屋子除了我,誰都不能進來。”
“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不該問的你別問。”
“萬古知道嗎?若是瞞著她,被她發現,影響怕是不好。”
“萬古?”索圖南臉上露出不屑一顧的笑,手搭放到辛卉梓的肩膀上,“萬古區區一個散神仙,因緣際會得到靈丹妙藥,除凡胎肉骨
羽化成神,不足掛齒。莫說是我了,連你的兩招她都未必接得住,你又何必忌諱她。”
“我不是忌諱她,只是覺得如果被她放心,把事情告訴皇上,影響會不好。”
“影響?卉梓,你莫不是在凡間混多了,被凡人的思想影響到吧?白淮皇帝不過是區區凡人,即使是被他知道了一切又如何呢,難道能將我們殺了?”
辛卉梓無奈笑笑,彈指之間,白淮皇帝是真能把我們殺了。
他拍拍辛卉梓:“好了,從今往后你就不要再進這間屋子了,不安全。”頓了頓,“多花些心思和時間在公主身上,公主近來到這里來的次數多,來來去去的不合適,我亦是擔心她會發現什么。還有,公主天賦異稟,放眼九天十域,十幾歲就登仙位的可沒有多少,你要悉心教導,來日或許會成為繁光娘娘的一個助力。”
辛卉梓面無表情地點頭:“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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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朝。
解藥被趙曄煜端進書房里面煎,滿屋子彌漫著濃濃的苦藥味。
侍女端來除疤的膏藥:“殿下,太醫說您身上的疤痕嚴重,要每日都按時涂藥,消除疤痕的效果會更好。”
趙曄煜抬頭看她:“我瞧著你很眼生,你這是第一次進書房伺候吧?”
人雖然眼生,但是生得好看,清純。
侍女跪下:“回殿下,奴婢叫熒藝,是第一次伺候殿下。稟殿下,奴婢是黎昕公子派來照顧您的,您若是不嫌棄奴婢愚笨,求殿下將奴婢留下吧,奴婢定會盡心盡力照顧您的。”
趙曄煜淡淡“嗯”聲:“那你就留下吧,在書房做個研墨的婢女。”
“謝殿下。”她抬起頭,“殿下,奴婢伺候您涂藥吧?”
趙曄煜站起身:“涂吧。”他解下外衣,傷都在后背,得脫了衣服才行。
不一會,趙曄煜解了衣服躺在床上,熒藝跪在地上輕輕地朝他后背撒下藥粉,用棉簽均勻地抹開,涂勻。
棉花軟軟的騷動著皮膚,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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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里面的黎昕。
一顆水晶球里面都是熒藝的視角所看到的趙曄煜。
熒藝的第三眼被他打開,并且和水晶球連在一起,凡是黎昕第三眼能看到的,水晶球都能看到。
沒一會,水晶球里的景色變成簾帳的紅色和滾動的床單。
黎昕毫不避諱,仍然冷眼看著。
同門師弟程墨走來:“你這招好,先發制人,用女色把殿下拿下。”
黎昕轉頭看他,只見才從湯泉出來的他光著膀子光著腳,濕漉漉的頭發流著水,順著他的臉流到下巴的胡茬子上,滴答掉落到地上。如此的身子和程墨那張妖媚的臉搭配,太欲了。
黎昕別過頭:“你把衣服穿上,如此成何體統。”
程墨笑笑,十分邪魅:“你連殿下和女人合歡你都好意思看,我們兩個大男人,你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了。”說完把上衣穿上。
“我是擔心,故而多看兩眼。”
程墨抿著嘴笑,走到黎昕身邊,瞅眼水晶球:“熒藝頗有姿色,長得又清純,嬌滴滴的可人模樣,是我見了也喜歡。”他雙手環抱在胸前,“但沒有范云舒長得絕色,沒有永悅公主的眉目新月。”
“這些日子,我計劃安排殿下與范云舒見面,時間不等人了,你在外頭務必要將水境穩定住,不可出差池。”
“放心吧,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嘛?”
黎昕嘲笑:“就因為是你辦事,我才不放心。”
程墨懶得和他計較,只是道:“這樣也好,往后殿下的女人里有我們的人,不至于被范云舒和覃娮明把持枕邊。”
水晶球里的畫面更紅了。
黎昕變出一張帕子把水晶球蓋上,擋住了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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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福壽康宮。
天氣熱,范璀珠貪涼多吹了風吃多了兩勺冰喝多了涼茶,一下子就感冒了,噴嚏一個接著一個打。
范云舒煮來老姜湯:“太皇太后,您喝些吧,感冒會好得快些。”
范璀珠接過:“若薔出宮采買去了,叫人去門口看著,見她回來,讓她快快到哀家這里。”
說曹操曹操到。
“太皇太后,奴婢回來了。”手上捧著兩個匣子,看著就沉甸甸的。
碧舟搭把手,把匣子都接過來放到桌子上。
若薔從兜里取出一個玉瓶子,倒出一粒透明的藥丸:“太皇太后,兌姜湯吃下這個,您的風寒就能好了。”
范璀珠把藥丸扔進湯里,細細喝下,一滴都沒有剩余了。
藥效發揮得快,喝完就再也沒聽到范璀珠一聲咳嗽,咳啞的聲音更是恢復如常。
范云舒甚是驚訝:“這是什么靈丹妙藥,居然只是服用一粒就能好了,太醫院可要沒臉了,治太皇太后的風寒治了許多日子。”
若薔把瓶子給范云舒:“天氣炎熱,小姐可莫要貪涼吃生冷的東西,若是不小心感冒了,盡管吃上一粒,保證小姐您藥到病除。”
范云舒看眼太皇太后,見她點頭,這才放心地把藥接過:“謝謝。”
“小姐客氣,折煞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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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宮。
太后身邊的霽蓉一早來的,覃娮明卻是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回宮里,只是太后有話要交代給公主,這一等就是半天。
照壁后面若有若無地傳來腳步聲,霽蓉放眼瞄去。
覃娮明回來了。
霽蓉笑吟吟迎上去:“奴婢見過公主,公主長樂無極,安泰萬遂。”
“霽蓉姑姑親自過來,想是皇祖母有重要的事情交代?”能讓霽蓉離開吉福壽寧宮的事,一般都不會是小事。
霽蓉笑答:“稟公主,太后說,公主近來事情忙,就不煩公主親自去一趟吉福壽寧宮了,只是公主的生辰準備要到了,笈禮之前,太后想在四方宮為公主舉辦一次宴會,特讓奴婢來想問問公主的意思。”
她看眼裴呈:“我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了,每年皇祖母都記得。”她笑笑,“我都行,只要是皇祖母辦的,我都喜歡。”
霽蓉盈盈笑:“公主,您今年的生辰可不同以往,您要成年了呀。”
“是誒。”覃娮明突然想起來,“你不說,我都忘了。”
霽蓉行禮:“公主,那奴婢便回去回太后的話了。”
“去吧。以恒,送送霽蓉。”
“是。姑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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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娮明望著霽蓉的背影,略略有些出神。
日子過得真快,一晃,自己就要十六歲了,到了行笈禮的日子了。笈禮之后,便要面臨人生的一大抉擇,是嫁人,還是繼續修習直至成神。
以恒回頭,只見覃娮明在思考什么。
進了屋子,覃娮明點燃九尖琉璃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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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朝。
趙曄煜正在案臺上寫字,忽而九尖琉璃盞蹦出綠色的火苗。
他看眼在一邊研墨的熒藝,示意她退下。
屋內再無旁人。
他亦點燃九尖琉璃盞。
“趙曄煜。”傳來覃娮明糯糯的嗓音。
門后,熒藝安靜地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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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曄煜,你的傷好了多少了?”
“好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親自檢查一下?”
覃娮明搖搖頭:“我才不要呢,會長針眼的。”
聽到趙曄煜的話,已經走到覃娮明身邊的裴呈說:“公主,讓我來。”
趙曄煜霎時心慌,背上有不少被熒藝那長指甲撓出來的紅痕,怕是此刻還沒有消退,不能讓裴呈瞧見了。
只見覃娮明拍打裴呈:“看什么看,你也不準看。”
趙曄煜松口氣。
覃娮明的聲音又變得糯糯的:“趙曄煜,我要過生辰了呢,今年,我就成年了,要舉辦笈禮。方才是皇祖母派人過來,要不然我都不記得我要過生辰了。”頓了頓,“你會來參加我的笈禮嘛?”
趙曄煜理理衣領,下巴微抬,邪邪地笑著瞅她:“你瞧我的姿色可還行,可否作為使者,參加永悅公主的笈禮?”
覃娮明笑出聲:“那說好了,笈禮那日,你得來哦。”
趙曄煜頷首:“你的笈禮,我肯定是要去的。就你這個傻丫頭,自己記不住自個的生辰,你放心吧,我已經向父皇請旨,為使者出行白淮。”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卷黃絹,“你看。”是皇帝的親筆。
覃娮明笑吟吟:“里面寫的是什么?”
“為你我,為郢朝和白淮的,聯姻的求婚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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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娮明一屋子人的臉色都變了,以恒和持之是激動地互相握著手躥跳,裴呈是滿不樂意,覃娮明是臉頰微微紅。
“誰說我要嫁給你了?”
趙曄煜打趣:“公主不嫁給我,難道要嫁給裴呈?”話音落,看眼裴呈,臉色鐵青。
覃娮明“噗呲”笑出聲:“裴呈很好啊。”
趙曄煜額頭黑出一條線:“是嘛?那你嫁?”
覃娮明不回答,心緒被趙曄煜那句“為你我,為郢朝和白淮的,聯姻的求婚國書”的話攪擾得不安定。
她嗔笑聲:“我不要和你說話了,我滅燈了啊。”
趙曄煜眼神寵溺地笑著點點頭:“好吧好吧,某人害羞咯。”才說完,覃娮明那邊的燈就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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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門被推開。
熒藝端進來西瓜汁:“殿下,奴婢去廚房要了一杯西瓜汁,您用些,解解暑吧。”說著把果汁放下。
趙曄煜把她抱入懷里:“不喝了,你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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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宮。
“裴呈!你干嘛要滅燈啊!”覃娮明生氣地撓他。
裴呈臉黑:“趙曄煜言語輕薄公主,滅燈是輕的了。”他把覃娮明提起來又放下,“公主,到您午睡的時辰了,樹上的蟬震天響,屬下去把它們打下來。”說完就出去了。
覃娮明有些不解,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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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下起毛毛雨天,
范云舒哪也沒去,坐在桌前學做插花。
半戈和碧舟同時進來,兩人的眼神很是不對付。
范云舒放下手上的向日葵:“你們這是做什么?”
半戈怒氣沖沖:“小姐,碧舟她。”
碧舟打斷她:“小姐,是這樣的,奴婢見尚衣局有上好的料子,顏色和小姐十分相襯,所以就將它買下來,請縫人和繡娘為小姐做一身衣裳,有宴會時好穿上。”
半戈著急,“小姐,那料子很貴的,而且她沒有很小姐商量就擅自做主買了,請的縫人和繡娘做的衣裳的款式也不是小姐喜歡的。”
范云舒淡然一笑:“有什么的,一件衣服罷了,值得你們吵鬧。”
“不是這樣的!”半戈握住范云舒的手臂,“小姐,自從您把庫房的鑰匙給碧舟,她就經常做類似的事情,凡是用大銀子都不和您說,您都沒有瞧見,庫房因為她,都空了大半了。”
碧舟跪下:“請小姐明察,奴婢用的沒一筆銀子都是花在了小姐身上,沒有濫用一分。”她走進里屋打開柜子,抱出一懷抱的衣服放在桌上。
范云舒眼疾手快地把花籃挪開,險些就把自己才插好的花毀了。
碧舟指著道:“小姐,您看,這些衣物都是奴婢為您添置的,哪一件不是最好的?”
范云舒把花籃放到桌底下,手放到碧舟的手背上,對她笑著:“碧舟姑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啊,半戈她不懂事,你別和她計較。”
她轉而看向半戈,并沒有好臉色:“半戈,碧舟姑姑是宮里的老人,多年伺候太皇太后,你怎么可以沖撞了呢,快向姑姑賠罪。”
“小姐!我……”
“要我說第二遍嗎?”范云舒的臉色更不好了。
半戈不情不愿地向碧舟行禮賠罪:“對不起。”
碧舟哼哼地:“大家都是伺候小姐的,何必自己人為難自己人呢,你是為了小姐好,難道我就不是處處為小姐考慮嗎?”她輕嘆,“小姐,奴婢不怪半戈,她只是一時心急。”
范云舒笑:“大家和和氣氣的最要緊。”頓了頓,“碧舟姑姑,我有點餓,我聽說御膳房創了新的點心玩意,想嘗一嘗。”
“好,奴婢去拿。”說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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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云舒和半戈一起望著碧舟離去的背影,前者的臉前一秒是春風和煦,后一秒秒變成鐵面黑臉。
直至碧舟走出院子門半戈才回首,實在是被范云舒的黑臉給嚇到。
“小姐?”試探性一問。
范云舒斂起表情,抬眼看半戈,滿是無奈:“半戈,碧舟的所作所為我不是不知道,你當我不心疼那些銀子,你當我不知道庫房空了一大半嗎?”她看眼桌上的衣服,“這些衣服做回來,我哪里穿得,若是穿上,指定被太后治一個僭越之罪。”
半戈疑惑不解又憤怒:“那您還對她那么好?要是她在我手底下做事情,我指定給她一臉嘴巴子,讓她疼腫得見不了人!”
范云舒肉疼地摸著那些沒穿過的衣裳:“過兩日太后要為公主舉辦宴會,我想用些銀子買些好的禮物送給公主,可哪里還有錢?唉……這些衣裳要是能變賣成銀子就好了。”
她望向門口:“要不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我早就打發她走了。”輕嘆,“最初她不是這個樣子的呀……”
“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啊。”
“要是有個不畏太皇太后威勢的,把她收拾了,那就好了。”范云舒小聲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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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月堂。
因為要辦宴會,又因為太后的身子不好,一下子籌備的事情全都落在熙寧的肩頭上。
桌子上放滿了本子,有御膳房送來的菜單,有尚飾局送來的裝飾料子單子,有內侍局送來的人員調派名單等等,多得讓人瞧了眼花繚亂。
藍桂嬤嬤忍不住抱怨:“太后娘娘要郡主做的活也太多了,郡主您每日不是要忙這就是要忙那,這也就罷了,瀾后娘娘有事,也讓郡主來做,把您累得兩日沒有好好休息了。”
熙寧沒搭理她,依舊埋著頭。
藍桂是趙府的老人了,伺候端瑰公主至少有十年。
藍桂嬤嬤繼續抱怨:“放眼宮中,最忙的人就是您了。陛下的后宮,還有妲姬和薄姬娘娘,可太后和瀾后娘娘放著她們不用,凈使喚郡主您一個外人。”
熙寧書寫的手頓了頓,“外人”?
坎兒察覺到熙寧這細微的動作,立馬說:“嬤嬤說的是什么話,郡主自小養在宮里,享著皇家的恩賜,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嬤嬤可莫再說這不著邊際的話了。”
藍桂不滿,用力瞪眼:“你個乳臭未干的丫頭懂什么,郡主無名無分的幫她們家做這些活,就是個苦力。”她的目光重新落到熙寧身上,“郡主,您就別做這活了,多辛苦啊。”
熙寧終于放下筆抬頭看她,神色冷漠:“嬤嬤進宮來所為何事?”
藍桂一副諂媚笑:“回郡主,端瑰公主想請您回府中一趟。”
“回去做何事?”
“回郡主,公主說府中有些屋子舊了,想要給府中換個新顏色,就差奴婢來請您回去瞧瞧,看您喜歡什么。”
熙寧無奈:“你回去告訴母親,我現在有許多事情忙,很是不得空閑,母親是趙府的主母,一切但聽母親的主意。”
藍桂喜笑顏開:“是,那老奴這就回去回稟公主,老奴告退。”
熙寧無奈又疲乏地嘆口氣,目送走了她,繼續做手上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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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桂回到趙府。
端瑰手拿著若薔給的那瓶百日絕,里面的藥水只剩下最后兩滴了。
她笑得很開心:“很好,熙寧忙著不回來,很好。傳我旨意,把府門把守好了,別讓人溜出去,太早把白蘭若死的消息傳出去。”
“是。”
“藍桂,我讓你找的墓地,你可找到了?”
“公主放心,您交代奴婢的事奴婢可上心著呢,奴婢已經辦得妥妥的了,那塊墓地的風水差得很呢,保證適合白姨娘來日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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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云舒出門,本是想去散心的,可是熱,轉念到隔壁熙寧那處去。
沒進去呢,棲月堂的大門敞開著,院子里面站滿了人,拍著隊等熙寧的召見。
不用多想,指定是太后或者是瀾后娘娘又交代了重要的事情給熙寧做。
“小姐不進去嗎?”半戈攙著范云舒問。
范云舒搖搖頭:“熙寧郡主那么忙,我還是不要去打擾了吧,免得礙著她做事情,回頭太后知道了,又該說我不懂事了。”她轉身離開,“算了,還是去御花園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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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的花卉樹木多,很涼爽,風也很大,都用不著扇子了。
主仆二人走到涼亭下坐。
“小姐想什么呢?”
范云舒笑著:“我在羨慕熙寧郡主呢,那么得太后和瀾后娘娘器重,不像我,就是一個閑人,除了學習插花品茶,什么都不會做。”
好酸的一句話。
半戈寬慰:“小姐,您和熙寧郡主的生活本來就不一樣,熙寧郡主自幼養在太皇太后膝下,和永悅公主交好,您自幼在夕云臺,但奴婢相信,假以時日您一定也會像熙寧郡主一樣出人頭地的。”
范云舒笑吟吟地點頭:“我也很期待出人頭地的那一日。”她壓低聲音,“我會好好地聽太皇太后的話,我要努力爭取進入太子殿下的眼睛里,做殿下的太子妃,到那時,我就是真正的出人頭地了。”
半戈亦是笑:“到那時,您就可以由自己的心意處置掉那個不合您心意的碧舟了!”
范云舒開心地笑,雙手抱拳放在胸前,就像許愿似的:“到時候就熬出頭了,我們,夕云臺都熬出頭了。”她激動地握住半戈的手,“半戈,你陪著我那么久,吃了很多苦頭受了很多委屈,要是我成了太子妃,一定給你找一個好人家,讓你后半輩子快快樂樂的。”
半戈一怔:“小姐是要把我嫁出去嗎?”可是自古,太子妃的陪嫁,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啊……怎么還可以嫁出去呢?
范云舒點頭:“是啊,你不開心嗎?”絲毫沒有察覺到半戈的不樂意。
半戈搖搖頭:“沒有,怎么會呢。”苦澀笑笑。
敢情小姐沒有不打算將自己留在身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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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棲月堂的忙碌,覃娮明這個不干活等著吃果子的可就悠閑了,躺在搖椅里,手上拿著書,津津有味地看著。
“裴呈去哪里了?”
持之搖頭:“不知道呢。”
“肯定是撇下我一個人玩去了。”覃娮明憤憤地說。
持之笑話她:“公主說的哪里話你,裴將軍何時有撇下您一個人去玩的,你這盆水潑的,裴將軍回來可是不認的啊。”
“切。”不搭理她,依舊看書。
持之無奈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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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
郢朝。
趙曄煜穿著水墨丹青衣躺在床上,胸前掛著一顆碩大的珠子。
入睡。
水境是一個荷塘,有一座小島,島上有個亭子,亭子里有一張圓石桌,四張石頭凳子。
黎昕已經等候在此了。
“范云舒那里的情況如何了?”
“已經吩咐了,可能有別的情況,殿下請先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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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春院。
碧舟站著瞧著范云舒,只見她毫不疲倦似的,插了一瓶又一瓶的花,翻了一頁又一頁的書。
范云舒已經叫了她好幾次,讓她先回去休息了,可她就是不肯,要在這陪著。
眼瞧著,夜越來越深了。
“我有些乏了。”范云舒伸個懶腰,抬頭看見碧舟居然還在。
“你還在呢,也已經深了,怎么不去休息呢?”
碧舟笑:“奴婢等您呢,您的屋子亮堂著,奴婢擔心,睡也是睡不安穩的。”
范云舒笑:“好啦,我現在就睡了,你回去吧。”說完走上床。
“是。”碧舟輕手輕腳吹滅燭火,屋子陷入黑暗。
有兩次推門聲。
范云舒以為是碧舟出去了。
過去了一刻鐘,范云舒的呼吸平穩,顯然是睡著了。
碧舟從簾子后出來,從兜里掏出珠子放到范云舒胸前,穩當了,才躡手躡腳地推門走。
要進入水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