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牢里的薄霧一脹一縮,霧氣漸漸的變淡了,露出一個干尸般不辨人形的侏儒,它的胸口布滿了大片新鮮的血跡,眼睛奇大,占據了三分之一張臉,脖頸上掛著一個黑色的寶石,發出幽幽的黑色光華,光華被一點一滴的拉進侏儒干枯的身體,貼著寶石的干尸化身體部分竟隱隱有新鮮的血肉生長。
此刻干尸侏儒正握雙手握住一個三尺來長的法杖對指著僅剩的煉尸拼命施法。似乎煉尸失去了控制,想要重新嘗試控制煉尸。
煉尸仰天咆哮,巨大而恐怖的聲響響徹方圓百米的森林,大片不知名的鳥兒從樹冠飛起,附近靜謐的小溪蕩起了聲聲波紋,犬吠狼叫猿啼熊吼此起彼伏,似乎是百獸想要給自己壯膽。整片森林頓時變得無比喧鬧。
徐白嘴角微微上揚。
“轟”最后一只煉尸竟炸成了碎塊。干尸侏儒大口吐著鮮血,森林也隨之安靜了下來,群鳥歸巢,蟲獸噤聲。
徐白沒在傀鬼身上做什么手段,只是兇魂和僵尸結合的例子是十不存一,大多數情況都是爆裂為塵,強大的魄實在對魂太誘惑了,身為沒有智慧的兇魂傀鬼自然抵擋不住這種誘惑,這值得賭,他也成功了。
徐白撿起短劍一步一抖的走向黑牢。
干尸侏儒仍在吐血,赤紅稀疏的頭發也白了大半,煉尸人本就是一些資質低劣的人修不了無上道法,只能走旁門左道不煉本源,身體脆弱,尸群是借命之術,一損俱損。侏儒雖然沒有斷氣,但也快死了。但他脖頸前的黑色寶石竟逐漸散發光華,本來必死惡化的干尸侏儒竟然緩了過來,慢慢的跪坐了起來。
“雜碎,誤我好事,快滾開,不然就算是死我都不會讓你安生”一個嘶啞的聲音充滿狠意的說到,音色非男非女似乎是聲帶未發育完全,又或是退化了,格外的難聽。
徐白沒有回應,只是自顧自走的,他走的很慢,但不多久已經到了黑牢跟前,停下來圍著黑牢在地上刻畫著一個個雷電和古獸的經文符號。
侏儒見徐白沒有任何答理它的意思,不由得更為憤怒,連虛弱的聲音都變得歇斯底里了起來“好,那就一起死吧!”干尸侏儒閉上了雙眼。
這一刻它眼里瞬間回想了自己的一生,從小就是一個怪物,被嘲笑被欺凌,從沒有人在乎它,尊重它,那個道貌岸然的臭道士,說是它具有凡人罕見的資質,可以修習仙法,他本以為可以重新變回正常人,可以收獲大家的尊重甚至是仰慕。就像地獄里受便無盡折磨的靈魂看見了極樂世界垂下來的階梯,他信了。
但是它沒想到那個臭道士表面上是除魔衛道的正義修士,背地里卻是經營著各種恐怖勾當的殘忍惡鬼,他的身體因為數不清的實驗折磨得不成人形,萎縮成了干尸狀。
每一次要死的時候道士都用現在脖頸前的黑色寶石讓它死而不得,無數次得生不如死讓它變得比怪物更像怪物,但再強大的猛獸也有打盹的時候,終于它抓住一次機會,逃了出來,帶走了道士最為寶貴的黑色寶石,還有道士收集的一大堆各種詭邪秘術。
就這樣過了幾年,它選擇了其中最恐怖最邪惡的功法,犯下數不清的惡行,煉成了這八具煉尸,它要復仇,他要讓這個世界付出代價。
“為什么?為什么!我只是想有尊嚴的活下去啊,不甘心,不甘心啊!”
侏儒干尸狀猥瑣的身體漸漸的膨脹了起來,胸前的黑色寶石也光芒大放,劇烈的抖動中竟有裂開的趨勢。
“蠢物,爾敢”一直沒有理會侏儒的徐白大吼,他付出這么大的代價,甚至連修為境界都會掉落,就是為了黑色寶石,這個丑陋扭曲的蠢物竟然要將它毀掉。
地上復雜的符文終于完成,符文將黑牢圍了起來。在劍尖落下最后一筆的時候,徐白一手揚劍指天,一手指牢,一段艱澀的咒語脫口而出:
“大樸重凝,陰陽復立。兩儀既成,八卦已定。維震維巽,主風御霆。上驅天號,下付物形。以吾神氣,執司持柄,敕降,玉霄上雷引”
隨著徐白的吟誦,本來無云的晴朗月夜,漸漸的聚攏了數團烏云,云層碰撞,悶聲連連,在最后一個字吟誦完成之時,碗口粗細的青白雷光隨劍而下,正中黑牢。
干尸侏儒沒有了役使的陰物,只能不斷的加強對脖頸寶石的吸收,期望能夠扛住天雷從而發動最后一擊。他雙手舉法杖指天,渾身上下青筋暴露,干癟的身體竟膨脹成了一個胖子模樣,但還沒有停止。
黑色寶石的光華更加明亮,裂紋從一道增加到了五道,徐白終于是按捺不住了,他下定了決心,哪怕是廢掉一只手也得拿到寶石,不然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這一生都沒有筑基的可能了。
在雷光淹沒黑牢的最后一刻,侏儒的身體炸烈了,徐白的手握緊了黑色寶石,正往外扯。但劇烈的爆炸和狂暴的雷光亂流讓徐白的右手連帶右半邊身體瞬間消散了。
黑色寶石的外壁徹底碎裂,露出一個混沌的核心,無法形容它——似乎是一切的開始,又是一切的終結,無色無相但卻存在,沒有色彩卻在發出色彩,它是悖論的集合體,卻合理得渾然天成。
核心受到了劇烈能量的影響,只是一縮,天清地明,再也沒有瘋狂的爆炸和狂亂的雷霄,黑牢碎裂成了碎塊,徐白只剩一半的身體還來不及倒下,僅余的一只眼維持著癡迷的眼神看著核心。
只是一個瞬間,核心猛的一脹,核心化為了一個白色光蛹,將徐白的整個身體包裹進去。
然后天地重新恢復了寂靜,只留下了一地狼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