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駐仟季已經半年之久,轉眼也快過年了。
年會開完后各部門也都各自忙著沖業績,當然我們也不能閑下來,雖然已經轉正,但也得想著加倍努力往上晉升。
工作上駕輕就熟,與同事們相處也不再那么拘謹了,績效考核達標大家開心我也會跟著拍手喝彩,新來的小姐姐對環境陌生我也會帶著她們到處熟悉。
漸漸的我也學會了做三明治,學會了沒事寫點小日記,學會了不把情緒寫在臉上,學會了試著做個溫暖向上的人。
放假回老家那天風很大,我拉著沉重的行李箱在機場四處張望,元妮妮捧了一杯奶茶出現在我眼前。
我張開手抱住了這個可愛的女孩,她這些日子的陪伴,讓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也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溫暖。
拿著登機牌,過完安檢,突然聽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過往的人群和安檢員手里上下揮舞的金屬探測儀,擋住了我的視線,我試著努力往后尋覓,一直未能看清那個身影。
那個聽著近乎耳熟的聲音,終究被人海沖散。
飛機落地我都沒有察覺,空乘小姐叫醒我的時候,我才不好意思說了句抱歉。
下了飛機還要坐兩個多小時動車才到我們市區,市區再轉大巴車才能到我們鎮上,來回折騰到鎮上已經夜里了,下車便看到爸爸咬著煙蹲在站牌前。
新家坐落在小鎮的河對岸,剛好看到整個小鎮的全景,采光極好,尤其還附帶了一個閣樓,格局是三室兩廳一廚一衛。
推開房門,還沒來得及換鞋奶奶就對爺爺說:呀!妮妮回來了!我趕忙跑過去握住他們的手,軟軟的沙發坐上去真的太舒服了。
感覺我好像從來沒這么疲憊過,倒在奶奶的肩膀上真想呼呼欲睡。
就像之前一樣,假期的時間就如循環的加速快進。
皚皚白雪和除夕的人間煙火如約在我的朋友圈開始了刷屏。
我躡著身子拉開窗簾,外面已經積起了厚厚的雪,晶瑩的雪花折射出千家萬戶的煙火。
爺爺奶奶看著春晚,爸媽在他們的好友群里搶著紅包,我也拿出手機跟元妮妮聊起了天。
聊到一半突然手機頂端顯示有新消息,我立馬注意到是來自那個熟悉的昵稱,我匆忙跟元妮妮說了再見,躲進了自己房間。
然而信息里就只是一張圖片,沒有配任何文字敘述,從角度來看,對方應該是在一個山頂別墅取景,最底部能看見小部分泳池和大片綠化,遠處清晰可見Z城的高樓。整個圖片里,好像只有繁華與精致,沒有雪也沒有煙花。
我心里開始疑惑這個人到底是誰,他那么了解仟季跟仟季有什么關系嗎?或者認識仟季的人比如陳旭?再或者他就是陳旭本人?我瘋狂地搖了搖頭,實在不敢想下去了。
既然他只發了圖片,那我干脆也發張照片,我順勢拿起旁邊的娃娃,好巧不巧偏偏是陳旭送的那個小綿羊,我也是一股腦熱,當初整理行李什么時候把它放進去的此刻竟全然不知。
左手拿著小綿羊對準窗外的白雪和盛開的煙花,右手按下了快門,滿意地發給了他。
我很清楚地看到對方正在輸入…
過了好久,聊天框終于出現一行字:新年,很快樂!
12點已經過了,煙花漸冷,世界好像開始安靜下來,仿佛聽得見窸窸窣窣雪落下的聲音,看著外面一片片的純白,我好像突然不太糾結他是誰了。
此刻心里是安穩自在的,就維持著這種微妙的狀態挺好,沒有失望沒有期待,不是友情,也并非愛情,甚至連曖昧都不算。
離開家的那天,我給了爺爺奶奶一人一個小紅包,這可能代表著我內心的執念,他們可能也懂我的想法,沒有推脫,只有不舍的哽咽。
回到出租屋的第一天,我寫了2014年的第一篇日記,日記只有一句話:做好自己,努力向前,萬事不懼。
每個人的辦公室桌上都擺放了一大堆禮盒,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公司的新年福利了。
元妮妮迫不及待打開了盒子,里面有零食禮盒,小公仔,臺歷,無線耳機,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床品四件套…
下班后元妮妮約我去吃新年第一餐,嘴里巴巴說著哪幾家店有折扣,我叫囂著這一次換我請客,地方任她選。
回家化了個淡妝,換了件白色羽絨服,圍上彩色格子圍巾,戴了一雙可愛的毛絨手套,再套上暖呼呼的雪地靴。
下樓見到元妮妮,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我說二妮,你這是去吃飯還是打雪仗啊”她趴在方向盤上哈哈大笑。
“你不懂,這代表著你很重要,看不出我精心打扮了嘛”我拉開車門擰了擰她的胳膊。
“不過你稍作涂抹看起來還真是個美人胚子,實力驚艷”
“別貧了,快走吧,等會可能還得排隊,餓死了”
……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真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驚嘆,我不禁捏了捏自己的錢包。
江的對面就是Z城最繁華的地段,公司的方向就在右手邊,離這邊大概兩個地鐵站點的距離。
整個建筑沒有特別大,雙層復式依水而建,是那種古香古色的亭式建筑。
穿過兩旁的竹林走進大門,兩旁的服務員小姐整整齊齊鞠躬問候,各種玲瓏精致的裝飾擺件躍入眼球應接不暇。
走入大廳正中央,一個龐大的水晶球和其他的小晶球組合在一起懸掛在空中,閃著鉆石般的光芒,旁邊的水簾瀑布泄入地上的池子里,池水上面漂浮著朵朵睡蓮,偶爾幾條青紅的小魚探出腦袋來。
沿著臺階轉上二樓,走廊的兩邊長滿了翠竹,橘色的燈光把一切渲染得特別醉人。
終于到了我們的包廂,兩個人吃飯的地方,竟然比我整個出租屋還大,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知道是真的穿太多了還是怎的,竟出了一身汗。
元妮妮點了很多的菜,有好些東西我甚至都叫不出名。
我第一次看到電視劇里折疊精致的餐巾,第一次看到服務員用心醒酒的模樣,第一次一口氣干完了紅酒杯。
已經記不清那天晚上我到底喝了多少,只記得我靠在元妮妮的肩膀上說了很多云里霧里的話。
從那天起,元妮妮看我的眼神就變了,從最初明媚的笑變成了唯唯諾諾的擔心。
第二天上班才是最致命的打擊,坐了一上午頭痛了一上午,元妮妮不停幫我倒熱水,一直念叨著:人可以傻一點,但腦子一定要清醒。
我看著她嘴里的嘟囔,心里一陣納悶,抬頭瞥了一眼總經理辦公室,破天荒的空無一人。
臨近下班,元妮妮突然沒好氣的對我說:今天別坐地鐵了,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元妮妮都沒有說話,我看她臉色不對,心里也有些慌,所以心里也繃著不敢講話。
到了樓下,她緩緩停下車,啪嗒一聲解開安全帶,停頓了數秒,欲言又止。
“妮妮,是不是昨晚發生啥了,我看你好像不太高興,是不是昨天我忘記付錢了,我…也不是故意喝那么多…”我率先開了口。
“要是錢的問題就好辦了,我不至于這么慌”她立馬接話。
我感覺事態比預想的要嚴重,但還是不明所以。
“你知道昨晚誰送你回家的嗎?”
我一臉茫然搖搖頭。
“是我和陳旭扶你進家門的”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我臉色煞白,冥冥中似乎察覺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那些曾經腦海中閃過的疑問和情愫,可能在那一刻都被公之于眾了吧。
“你說你想念家人,你想努力往上爬想給他們更好的生活,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支持著你”
“可是陳旭是怎么回事,你打開微信一直問著他是誰,我可能忘了告訴你我也有他微信,你聊天框掛著的小綿羊他可是你的頂頭上司!”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耳鳴的錯覺了,上一次這么嚴重腦袋缺氧的感覺,還是大學里低年級的學弟打籃球,一不小心撞到頭才導致的結果。
過往像幻燈片一樣閃現在腦海里,他發給我仟季的資料,送我的小綿羊和聊天的昵稱,以及機場那個熟悉的聲音。
我其實早就知道是他了吧,為什么還一直傻傻的不敢確信。
眼角發熱,喉嚨里像卡了一塊嚼到發苦的口香糖,咽口水都難受至極。
“陳旭現在這個位置,不知道讓多少人眼紅,雖然公司沒有明令禁止辦公室戀情,但是如果對象是陳旭,那背后那幫人制造點黑料還不容易嗎”
“我知道了妮妮,你別說了,以后我會注意的”
“我不是限制也沒權利限制你戀愛,可是你沒有陳旭那樣的資本,你輸不起,你身后的牽掛太多了”
“或許是這樣吧,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忍住眼淚下了車。
“還是謝謝你,妮妮,昨晚肯定花了不少錢,你把賬單發我吧”
“老板是我姑姑,就算花肯定也花不了多少錢,況且昨晚也不是我結的帳,走了,你好好休息,多喝熱水”
看著元妮妮絕塵而去,我的魂魄好像也跟著跑沒了影。
回到家我立刻拿出手機,慌忙找到聊天記錄。
聽著語音里面我對著陳旭略帶質問的嘶吼,就聽了一句,我就再也聽不下去了,瞬間漲紅了臉。
隨著一聲叮咚,手機震得手心發麻,打開一看,我可能這輩子也忘不了那個畫面。
剛好是陳旭發來的視頻,畫面中的我臉頰緋紅,幾縷打濕的劉海像海藻一樣附著額頭,我摟著元妮妮湊近她的耳邊說:“你帶我去找小綿羊,你告訴他,我知道他是誰,肯定是那個叫陳旭的臭小子在裝神弄鬼,最好別讓我逮…逮到…”緊接著一把鼻涕一把淚開始嘔…
我嚇得扔掉了手機,心想此生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越想越氣的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幾近崩潰。
過了好一會兒,情緒稍微穩定,我只能硬著頭皮去求老板開恩。
“陳總,對于昨晚的失態行為,本人深感抱歉,冒犯于您實屬巧合,我有個朋友三生有幸竟與您同名同姓”此刻充分發揮了謊話連篇張口就來。
“剛好昵稱也叫小綿羊?”他這次的回復速度可真是堪稱坐上了火箭。
我頓時啞口無言,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搪塞了。
“你沒有拆新年福利嗎,拆完再告訴我喜不喜歡”他的話讓我突然緊張又有一絲期待。
連忙跳下床來,目光四處搜索昨天帶回來的禮盒,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酒是真的不能喝,喝完腦袋記憶力減退不少。
一件件解開,跟元妮妮打開的一模一樣,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
不對!零食禮盒里好像面多了一樣東西!
一個粉色的信封,封口處有一個熟悉的涂鴉,對,沒錯!就是陳旭的微信昵稱,小綿羊加上紅色愛心!
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照片,剛好拿出來是照片的反面,上面寫了一段話:小綿羊,新年,很快樂!聲音好像很容易被吹散,所以我選擇寫下來,那天在機場,我想對你說的是“班妮,我好像是喜歡你了”。
照片反過來,正是我除夕夜拍的白色小綿羊,大雪,還有煙花。
原來,就算我那天沒有醉酒,沒有借著酒意捅破心事,他也選擇了在同一天向我告白。
我像驚厥了一般往床上躺了下去,眼睛盯著天花板,思緒像飄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
這是什么樣的人生體驗,我還沒經歷我所謂的未來,好像就被人半路截胡了。
想象中我會像蝸牛一樣慢慢往前爬,我會高飛也會跌倒,我要靠自己創造心安理得的明天。
但是這一刻,我就像站在十字路口,我不知道往左會不會墜入深淵,也不知道往右有沒有明天。
我不確定我是否愛他,也并不了解這個男人的一絲一毫。
那一刻,我承認我很迷茫,也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