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聲起,成千上萬的大軍在城中集結。
“張將軍,城內駐軍已全員集結,等候您的命令。”
收城將領張安鎮,曾是先帝討伐突厥大軍之右將,屢建戰功,因先帝駕崩而被逐出朝廷,封為一城之將。
花婼雪站在城墻上,看著軍隊之盛況,不由得想到了兜中那塊黑玉牌,倘若此時她將其掏出高舉,全軍將士會不會單膝跪地,說一些參見某某某大人之類的話。
緊張的氣氛中,花婼雪強忍著喜悅,她掏出了那塊玉牌,先是問了問身邊的宇文桓:“師哥,你可見過此物?”
宇文桓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下等貨色,不值幾個錢,等回去師哥送你塊好的。”
花婼雪有些大失所望,但依然沒有放棄,她跑下城墻,來到張將軍身前:“將軍,您可見過此物?“說著,把黑玉牌遞到了張將軍手邊。
張將軍接過玉牌,故作仔細地打量一番:“雪雪啊,這可是寶貝。”聽到這話,花婼雪喜上眉梢,張將軍與父親有多年的交情,定不會騙自己。
而張將軍也正是因為和青蓮宗主的交情,才編出瞎話,好轉移花婼雪的注意力,讓她離開此處。
“這寶貝乃是千年的黑玉,世間罕有,就怕是當今陛下,也不見得能擁有這么大一塊,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此時花婼雪的表情十分平淡,竟是識破了張將軍的話:“張叔叔,你這樣就沒意思了。”說著,拿回了玉牌,騎上馬,向城中而去。
“唉,這孩子大了,不好騙了。”
這城中部隊大多是張將軍麾下原部,個個驍勇善戰,能騎會射功夫了得,在一番安排過后,大軍分為六組,除四個城門和軍營外,有一組隊伍被填充進了城內的巡邏軍。
巡邏軍由先前的五百人整擴充到了四千余人,每一條街道的巡邏都像極了大規模部隊的行軍,城內氣氛空前緊張。
長安,皇宮之中。
“陛下,臣以為,鬧出此等疫病,幕后主使定然是那笙月。”
“臣附議。”
“臣附議。”
朝堂之上,諸臣啟奏,認為疫病是笙月宗的過錯。
“陛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這人身上,此人是當朝宰相李林甫,除皇帝外,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之所以笙月能踩著另兩個大宗,霸于江湖,幕后的“高人”正是他了。
“臣對笙月宗有些了解,宗門弟子多習法術,皆是正道之術,而非邪惡之法,故更不會做出如此巫毒之事。”
“愛卿,朕這幾日里,聽了數十種猜測可想法,但大多不離笙月,僅憑你一語,就能為他們擺脫嫌疑嗎?”
“陛下勿急,臣已派出秘史前去調查,此時應該正在回朝的路上。”
李林甫話音未落,殿外便有密使欲呈上奏書。奏書上寫著,一種名為鑿蓮的毒花在西域被賊人所用,賊人是吐谷渾舊部的余孽,首領名叫慕容阿那林,親人與部下全被唐軍所殺,殘部又被吐番追殺。
“此人定是想以此毒法,與我大唐尋仇,眾卿有何看法?”
“陛下,臣以為,賊人在暗而我大唐在明,貿然派遣大軍壓境,會冒著讓眾將士感染疫病之風險,也會引起剛剛穩定的吐谷渾國不滿,不如,派出大理寺中的暗察司,先摸清賊人的位置與具體情況,再配合附近城中守軍一舉拿下。”
獻計之人也是宰相,但名聲更為響亮,正是張九齡。
“就依愛卿之計,暗察司從現在起歸你支配,務必盡快解決這賊子,將他押至長安。”
“陛下放心,為大唐江山,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
“也不知這玉牌到底什么來頭,有何妙用,真能救我一命?莫非這玉牌里藏著什么法力無邊的鬼神,可以為我所用?”
花婼雪躺在床上,看著手中的黑玉牌,心中思緒萬千,方才她去了宗主殿,議事堂,又擺放了十位長老的府邸,見到的只是一些仆人和較為年幼的弟子,據他們所說,宗主和長老們一大早就帶著弟子們到宗外去了。
他們現在是否在城內?是在幫助守城軍打雜,還是在抵御著什么?自己要不要去找他們?要去哪里找?不找的話自己該做些什么?
花婼雪一時間毫無頭緒,疲憊又讓她不愿再從床上坐起,將那玉牌放于枕下,便慢慢睡去了。
此時的城門樓中,戰士們早已無法忍耐門外尸體發出的惡臭味,但又不得不守在自己的崗位,宇文桓方才險些將城門打開,叫人去將尸體焚燒掩埋,好在被匆忙趕來的花云海攔住。
“桓兄萬萬不可派人接觸那些尸體,”聽到這,旁邊被熏得發抖的士兵似乎徹底絕望了。
“那花兄是有何良策?”
“花某人略習醫術,這疫病怕是會通過接觸得以傳播,出城焚燒尸體的戰士們難免會沾染一些,回城后一傳十,十傳百,屆時又該如何?”
“那如果再任由它們腐臭,這北城門,怕是……”
“桓兄莫急,我已命人從宗中搬出些奇香之花草,分布在四個城門,這花香不僅能抑制住那腐臭味,更能調養身體,穩定心性。”
當這花被栽好后,香氣果真抑住了腐臭味,花云海辭過宇文桓,策馬奔向了青蓮宗。
又過了半個時辰,宗內仍不見人,花婼雪決定去另幾個城門走走,一出門就撞上了剛剛下馬的花云海。
“三妹,你回來了?”花云海心中一直放心不下花婼雪,這一見面,甚是欣喜。
“回來是早就回來了,這剛準備出去呢。”花婼雪慵懶地揉了揉眼睛,正要繞過花云海,卻被他攔了下來。
“你不能亂走,當前死疫肆虐,周圍小城小縣的百姓已經堆尸成山,你不能......”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我絕不走出城門,就是想看看青蓮的其他弟子都在干嘛,看看那幾個死老頭。”
“臭丫頭,不得對長老無理,你要是實在無聊,那我隨你一同前去。”
花婼雪想了一想,摸向自己的耳朵:“二哥,在我府上閣樓的梳妝臺上有一白玉耳墜,我腿不舒服,你幫我取來好嗎?”
花云海并未多想,他太清楚自己的妹妹是多愛臭美,恨不得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一個首飾盒,于是腳步進了院子,去找那耳墜。
花婼雪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微微一笑,便一躍上馬,奔馳而去:“小樣,本小姐豈需要你來監護。”
“三妹,三妹,你說的那耳墜,我也沒找......”花云海跑出遠院門,發現花婼雪連同自己的馬一齊不見了,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這個死丫頭,又被她耍了。”
花婼雪的家離最近有馬的地方還有很遠,自己肯定是追不上她了,氣得花云海坐在院門口的石階上干著急。
天色漸暗,花婼雪到了離宗門最近的西城門,除了同北城門一樣的重兵把守外,她看到了幾個青蓮弟子站在城墻之上向外觀望。
“你們幾個給我下來!”花婼雪下了馬,指著城墻上的那些青蓮弟子。
眾人聞到這熟悉又恐怖的聲音,紛紛小碎步沖下城墻,對花婼雪行禮:“三小姐!”
“免禮免禮,今天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快告訴我我爹去哪了,還有那些死老頭,為什么宗門都空了?”
“回三小姐的話,這是朝廷的命令,宗主和長老們一大早就去了官府,等待命令,協助守城。”
“官府?那小小的府尹?我現在就去。”
“萬萬使不得啊三小姐,宗主和夫人特意交代,不能讓你亂來。”
“我亂來?好啊,你們......”
花婼雪剛要耍小脾氣,花云海就騎馬趕來:“三妹,休得放肆,快快隨我回家!”
只見花婼雪目光呆滯地看向城外:“你,你們快看......”她指向城門外的天空,幾名弟子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大家不要被她所騙,這丫頭滿嘴胡話!”有了剛才的經驗,花云海并沒有輕易回頭看去。
“二,二少爺,您,您快看......”
聽了弟子顫顫巍巍的聲音,花云海意識到此事有問題,回頭看去也呆在了原地:漫天的紅色煙霧即將隨風到達城中的天空,那煙霧紅中透黑,在傍晚的天空中,顏色更加深沉,像血一樣。
花婼雪想起了自己腦海中,身處在那片血霧中,皮膚開始潰爛的樣子,不禁出了一頭冷汗:“二哥,此霧有毒,接觸便會令身體腐爛,向城門外的尸體一樣死去。”
花云海也顧不得她是如何得知此事,此事是真是假,漫天的血紅色太過壓抑,甚至讓他難以呼吸:“三妹你快走,去官府告知父親和長老們。”
不等花婼雪張口,花云海便吩咐其他弟子通知城樓上的官兵,并且疏散附近的所有百姓。
時間緊迫,花婼雪躍上了馬,向著官府的方向而去,對于這片血霧,花婼雪的恐懼更加深刻,她心跳加速,上氣不接下氣,待她到了官府之時,血霧已經過了西城墻。
官府的守衛并不識得這青蓮的三小姐,所以不論她怎么說,也沒有放她進去。
平時被人攔下,她定要拔出寶劍嚇嚇對方,但今日身在官府,她把握住了分寸,依然和守衛好言相求。
“三妹。”
一男子從官府門中款款走出,遠看此人珠光寶氣,即使在晚上,火光的照耀之下也十分耀眼,走近才看清,他正是花婼雪的大哥花月暗,那些耀眼的東西是他身上從不允許第二個人觸碰的法器。
“花公子。”守衛向花月暗行禮,并且放行花婼雪進入官府。
來到大哥身邊,花婼雪嘟囔個小嘴:這些沒有見識的粗人,識得大哥,卻不知道本小姐是何人,該打,該打。
走著走著,花婼雪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剛要張口,花月暗便打斷了她:“三妹無需多言。”
花婼雪一頭霧水,難不成大哥如此神通廣大,有運籌千里之外之能?她看向四周,并未見到血霧的蹤跡。
“這西城......”
“西城門已經被來歷不明的血紅色霧障籠蓋,想必卿臣此時已經將百姓帶往了安全的方向。”
花婼雪又一次被打斷,只得默默跟隨花月暗前往。
“三妹留步,此乃官府重地,你在門外等候就好。”說完,花月暗便進入眼前的大殿,這里墻體被黑色占據大多,重兵把守又皆是身著玄甲,緊張的氣氛里,花婼雪只好默默坐在殿門外的石像旁。
“黑色,都是黑色,難不成我的那塊黑玉牌是用來號令這群玄甲兵的?”花婼雪又一次感到了欣喜,一下躍起身來,像極了長老們口中的“野兔子”。
她摸出黑玉牌,高高舉過頭頂,只見身旁百余玄甲兵單膝跪地。
這讓花婼雪喜上眉梢,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當她剛要說出免禮時,玄甲兵眾人齊聲說道:“參見太子殿下!”
花婼雪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無比的迷茫,但這迷茫即刻被身后的門聲打斷,她回過頭去,見門中走出一身著金甲之人,腰間別一金玉寶劍,頭頂蛇紋金盔。
看面容此人年齡不過二五,加上所有玄甲兵的反應,花婼雪也隨著單膝跪地。
“花家的小女兒?平身吧。”
“是,是,是,太子,太子殿下......”花婼雪支支吾吾,站起身來不敢直視那太子。
“不必緊張,你疏散西城百姓,并且及時通知本王,此大功一件,本王重重有賞。”
花婼雪想起自己也并沒有付出什么,但不敢多說些什么,又對太子行了一禮:“謝,謝殿下......”
花婼雪的緊張被一陣吵鬧聲打斷,是花云海沖破了守衛,奔向自己的方向:“那血霧,那血正加速蔓延,南方也被籠罩,就快要到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