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金,也就是俗稱的報名費,每人一萬刀。
別看和武院的學費一樣,但武院收了錢就會實打實給你圣刻,教你一年書和基礎招式,圣恩寺收了錢,只會負責把你送到湖心島而已。
至于之后能不能被釀酒山莊選中,那就看你的造化了,反正貢金是不會退的。
蘇儀和錢老在隊伍后方排著,突然,他聽身后有人竊竊私語。
「老吳,如果真能拜入釀酒山莊,你打算去十三峰里的哪一個?」
「嘿嘿,當然首選芙蓉峰啦,這可是大家都熟悉的『玉女峰』啊,」一聲賊笑響起,「不過月華峰和百后峰也不錯,峰主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底下的弟子也一個比一個……」
聽著,蘇儀搖搖頭,以這種心態來學武,能被收進去才有鬼。
大概過了一小時才輪到他,坐在桌后、負責接待的是一名白發黑須的老者。
蘇儀有樣學樣,摸出一張萬刀金票正想給他,這時錢老搶先一步,熟練地遞出了金票。
蘇儀默默將金票收了回去。
老者連看也不看遞錢的人是誰,隨手一揚,讓旁人將錢收下。
隨后他面無表情問道:「是哪個要去釀酒山莊的?報上名字,籍貫,年齡。」
蘇儀立刻答道:「蘇儀,吳郡,呃,十五歲?」
此話一經出口,原本吵鬧的庭院中頓時鴉雀無聲。
就連眼前的老者,此刻也是如同見了鬼一樣抬起頭來,瞪大眼睛。
他一改之前倨傲的表情,看向蘇儀,顫顫悠悠道:「哪個蘇,哪個儀?」
「蘇秦的蘇,張儀的儀。」蘇儀立刻念了兩個名人的名字。
場面突然又變得熱鬧起來,但人們的談論焦點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莫非是那個三個月升到四階的絕頂天才蘇儀?」
「我家主子特地從京城趕到吳郡,就為了聘請他當門客,可惜連面都沒見著。」
「我聽說蘇儀收了月華峰信物,已經是釀酒山莊的內定弟子了。」
「不會吧,那他干嘛還來這里排隊,是想跟我們炫耀?」
蘇儀聞言,頓時面露無奈之色。
他哪知道釀酒山莊的這些條條道道。
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名聲竟然已經傳到那么遠了,看在場眾人的著裝明顯從五湖四海趕來,但凡是習武者,似乎都聽說過他。
這時,老者的表情也變得熱情諂媚起來,連忙站起來握住蘇儀的手,一邊不著痕跡地碰了碰蘇儀大拇指上的扳指,一邊連連鞠躬。
「原來是蘇大人親至,哎呀,怎么能勞煩您在此久候呢?老夫這就安排快船——」
話猶未了,身后一大批人發出抗議聲。
「喂喂,老頭你拍馬屁也太急了吧?」
「就是說,哪有你這樣做事的,要送也把我們一起送過去啊!」
「看不起我們是吧?說不定我以后也是天才啊!」
「人家蘇公子特地來這排隊,就是想融入人民群眾之中,你好歹看看氣氛行嗎?」
之前還唯唯諾諾的眾人,突然間你一句我一句地聲討起來,全然不顧老者釀酒山莊執事的身份,搞得后者臉上青一塊紅一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蘇儀立刻揚手道:「就跟大家說的一樣,不用給我特殊待遇。」
「誒好,既然您這樣決定……」老者面露難色,「不行,就算這樣,我也得為您準備蔽寺的貴賓客房才行,否則上頭怪罪下來……」
「這點小事你看著安排吧。」
得到蘇儀的首肯,老者立刻松了口氣,立刻叫了幾個人來為蘇儀帶路。
這下眾人都沒意見了。
跟人走進內院,蘇儀頓時感嘆名聲竟然是如此方便之物。
蘇儀受人追捧,就連錢老也與有榮焉,他以前每次帶著小輩來到圣恩寺都是低聲下氣,離開時都是垂頭喪氣,哪有過這種揚眉吐氣的經驗。
于是蘇儀被安排住進了一間獨立的客房之中,這里顯然是貴客專用,屋外的院子和其他區域獨立隔開,占地面積比他的家還大,院門口還有專人把守。
晚餐是精致的酒席,大魚大肉菜色齊全,老者本來還想叫幾個美人陪蘇儀喝酒,但被他直言拒絕了,理由是他喜歡安靜的環境。
基于這個理由,許多來自外地的人想趁夜來拜訪,也被看門的人攔在了院外。
一夜無事,三輪雞鳴。
第二天剛凌晨,所有客人都被叫醒,通知在后院集合。
后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蘇儀一走過來,立刻就有許多人上前來打招呼。
能感受到的只有奉承與好意。
不久,昨日負責接待的那名老者出現,帶領眾人走出后門,沿著石階下到湖畔碼頭邊。
這里正停靠著兩艘中型樓船,外表像是艨艟,都有十幾米左右,風帆高掛,兩側各有十來支漿,幾十名水手正在船上忙碌。
據老者所說,想將所有客人送到錫山——也就是湖中島,原本只需要一艘船即可,另一艘是特地連夜調來的。
于是在他的安排之下,蘇儀一個人坐了一艘船,另外三十幾人同坐一艘船。
原本想趁著走船的這段時間、與蘇儀結交的其他人發出陣陣惋惜聲,但后者卻樂得清凈。
「那我就先去了,如果順利,很快就會回來。」蘇儀站在船頭向錢老交代。
「如此甚好,那老朽就在這里等著吧,反正卸任總管之后挺閑的。」錢老笑道。
蘇儀點點頭。
不久后,所有水手各就各位,一道齊聲吆喝下,眾漿撥舟,往湖心駛去。
待起航后,蘇儀喊人遞了把椅子過來,獨自一人坐在船頭,欣賞月湖美景。
微風拂過,漣漪和帆布共舞,碧波萬頃,水面與天空一色,這月湖呈彎月形狀,號稱是江南最大的湖泊之一,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放眼望去,只能見到一條連接天際的湖平線,以至于讓人產生正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中的錯覺,雖然明知湖中心有島有山,在岸邊卻連山頂都看不到。
感受著掠過湖面的清新涼風,蘇儀正獨自放松,這時,身后有人向他打了聲招呼。
「蘇大人,此行會有些顛簸,還請不要介意,關于釀酒山莊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問我。」
蘇儀轉頭望去,發現出聲者是一名留著虎須的中年大漢,經介紹,才知他是這艘樓船的船長,姓甘。
「甘船長,那我就不客氣了。」蘇儀抱拳,「你應該負責接送客人已經很久了吧,能算出一般人成功拜入釀酒山莊的概率嗎?」
聞言,甘船長看向天邊,緩緩吐了口氣。
「老實說,非常非常低。」他搖頭說,「我幾乎每次送多少人去錫山,第二天就會送多少人回來,平均一兩個月才能見到一位幸運兒留在山上,但大部分也會在第二天回來。」
「真的這么難么?」
「當然,畢竟釀酒山莊是兵學派武者的圣地,只要加入釀酒山莊,哪怕只是一名弟子,身份也已經和武盟盟主、或是學宮宮主持平了,所以門檻嘛……」
蘇儀這才明白當初收到的月華峰信物有多么貴重。
也明白了為什么所有人見到他手上的扳指,都會表現出畢恭畢敬的姿態。
以他的理解來看,釀酒山莊的弟子就相當于朝廷命官,而武盟和學宮之主就好比封疆大吏,哪怕前者的品級低一些,但地位和話語權卻絲毫不遜色后者。
這讓他更加期待起加入山莊之后的生活了。
危峰兀立,奇巖峻起。
一直到晌午時分,在船艙內小憩的蘇儀才被人叫醒,說是已經快到錫山了。
于是蘇儀再次回到船頭,望向前方——
距離湖心島已經很近了,抬頭即可見到十幾座高聳的山峰擁抱似的聳立著,它們統稱錫山,平均海拔至少千米,崖壁危懸,青色未了,壯麗到了極點。
遠遠就能看到沿岸平原有一座小鎮,規模相當大,房屋院落一直連綿到山腳下。
據甘船長所說,錫山腳下共有兩座重鎮,南北岸各一座,被簡單地稱作南鎮與北鎮,都是供弟子們的家人居住之地,眼前的小鎮即是北鎮。
所有想要拜入釀酒山莊的人,都要在南北兩鎮登陸,接受審核,資質合格者才能被允許上山。
而不合格者占據絕大多數,只能原地遣返。
又靠近了些,蘇儀發現已經有很多相似的船停泊在碼頭邊了,許多人正在岸上走動。
「月湖也挺大的,沿岸的寺院至少幾十座,這些都是其他寺院接過來的訪客,每天光是北鎮接待的人就有三五百。」甘船長解釋說。
從圣恩寺來的兩艘樓船緩緩靠了岸。
蘇儀不等另一艘船的人向他打招呼,就立刻混入了人群之中。
周圍有很多與他一樣身穿武師短打的人。
經過這一段時候的了解,蘇儀知道釀酒山莊全年對外開放收徒,不僅不限身家和功名,更不限年齡和是否已經學了武,只要你是兵學派武者,或是想要加入兵學派的凡人,來者不拒。
但是大多數人都會鎩羽而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