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報仇雪恨
李紅軍指著院子的外面劃了一大圈,說:“為保證咱們訓練基地的安全,基地墻外是一二百米的開闊地,有目標接近很容易發現,但是開闊地的外面就是起起伏伏的小山崗了。他們拿走的M1903 型狙擊槍,用的是韋弗330C瞄準鏡,可以把目標放大兩倍半,射擊的距離是三百米,正好在開闊地外面的小山崗處。我們就在距離倉庫二三百米的小山崗處,尋找角度合適的地方,就很容易找到這個狙擊點。”
劉福來高興得一拍大腿,說:“你這個葫蘆罐子的外號真是名不虛傳,我算服了你了。只要把這個狙擊點找到,咱們先把它圍個水泄不通,然后再到里邊抓魚,讓他插翅難逃。”
李紅軍說:“這次行動首要的一條,就是一定要隱蔽,要是把敵人驚跑了,咱們空忙一場不說,還會后患無窮。所以一定要計劃周詳,不能出現半點紕漏。”
回到坦克訓練基地后,他們立即把這幾天掌握的情況和初定的殲敵計劃,向許光達進行了匯報。許光達靜靜地不動聲色地聽著,最后只問了一句話:“你們的行動不會影響學員的正常培訓吧?”
李紅軍說:“我們爭取做到不影響,但是響起一兩聲槍聲可能是免不了的。”
許光達說:“影響不大就好,希望動靜越小越好。”
李紅軍和劉福來齊聲答道:“是。”
從許光達的辦公室走出來時,已經是夕陽西下,夜暗降臨。倆人為自己的分析判斷的成果感到高興,為許光達批準了他們的行動計劃感到振奮,高高興興地來到食堂吃飯。倆人面對著坐下來剛吃了兩口,只見李紅軍的眼睛發直,手里舉著半塊窩頭送到了嘴邊卻沒有吃。
劉福來看著奇怪,抱怨說:“又想起什么來了?你這腦子里的東西就像似云彩,忽忽悠悠的一會飄到東,一會飄到西,咱就消停會兒行不行?”
李紅軍仍然眼睛直直地問:“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咱們這么輕易地識破了敵人的陰謀,你不覺得太容易了嗎?而且炸藥就擺在外面的窗臺上,雖然進行了偽裝,但是還是讓我們發現了,他有那么蠢嗎?”
劉福來不耐煩地說:“敵人就是蠢,要不他們能老吃敗仗嗎?行了,你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吃飯吧。”
李紅軍真的就低頭吃起飯來,沒有再說什么,然而心里仍是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燃油進庫這一天就是敵人動手的時候,這是李紅軍和劉福來一致的看法,因為幾輛大卡車拉著油桶進來,外邊有許多的人也會跟著進到基地的大院,卸車搬運,進進出出,人多眼雜,場面比較混亂,很容易給敵人予可乘之機。
就在這頭一天的后半夜,敵人果然行動了,有兩個黑影躡足潛蹤地進入坦克基地大院外的小山崗,他們摸著黑探探尋尋轉悠了一會,分別選擇了狙擊點,悄悄地抓了一堆枯黃的雜草把自己偽裝起來,便再也不動,等待著時機。
這個時機當然是燃油剛好入庫的時候。
然而他們的行動都被李紅軍、劉福來和公安戰士們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倆人在前一夜就帶著二十余名公安戰士埋伏在了這里,給大家布置的任務是盯緊敵人的狙擊點,同時分出一部分人把住路口,防止敵人溜走。同時三令五申地要求每個人都要在自己的位置上隱蔽好自己,不能暴露。只有在聽到槍聲時才能行動。
熬過了漫漫的長夜,終于等到了太陽東升,人們怕暴露目標,屏住呼吸,更是不敢動一動。然而眼前的情景已經說明,兩個隱伏的敵特鐵定地已成甕中之鱉。熹微中,李紅軍看見離自己不遠隱蔽的的劉福來向自己伸出了大拇指晃了晃,意思是說,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你算得好準。
李紅軍卻不以為意,他心中的不安始終沒有逝去。
大約又過了兩個小時的光景,人們隱隱聽到了大卡車的馬達響,聲音由遠而近,終于戛然而止,顯然運載柴油和汽油的車輛已經停在大院內。人們都精神一振,緊盯著遠處的敵人,等著槍響就開始行動。然而,只過了一會的工夫,人們沒有聽到槍聲,卻見兩個隱伏的敵人中,有一個突然躍起,扔下手中的長槍就向后面猛跑。李紅軍側頭看去,原來有兩個戰士為了接近目標,悄悄地向他移動,發出了些微的聲響,本來就膽顫的敵人聽到后,立即像受驚的兔子跳出狙擊點就往外跑。盯著他的戰士下意識地喊了起來:“站住,站住!”起身就追。
就在這時候,連響了兩槍,寂靜的早晨里,這兩槍既清脆又刺耳。第一槍是朝著倉庫已經把炸藥掉了包的方向,第二槍竟是回身射向逃跑敵人。說時遲那時快,早已盯著開槍人的戰士們一齊開火,頓時令其斃命,戰斗似乎就這樣結束了。
然而,槍聲使內心一直不安的李紅軍轟然猛醒,閃電般地想到,一切能有這么簡單嗎?廖斌分明是在聲東擊西,讓你虛實難辨,他真正下手的地方肯定是在倉庫。
情勢緊急,他站起身來,不顧一切地向倉庫跑去,邊跑邊喊:“福來,這兒交給你了。”
從這小山崗到倉庫二百余米的距離,他幾乎都是以跑百米的速度沖過去的,跑到院內的倉庫門前,他一步沒停地朝著還在裝卸的人們大喊:“停止裝卸,撤出倉庫,停下,出去!”他自己卻一直跑進了倉庫。
李紅軍跑得呼哧呼哧地猛喘,渾身燥熱,他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以便于細致地偵察。此時,搬運油桶的人們聽得他的呼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紛紛驚慌地跑出了倉庫,里邊靜悄悄地只剩了他一個人。油桶已經卸下了將近一半,在倉庫內占據了一大片的地方,乍看去似乎一切正常,但是李紅軍確信,就在這平靜的背后一定潛藏著巨大的危險。
他心里焦急卻又不敢馬虎大意,上下左右地把庫內看了看,便圍著這一大片油桶轉了一圈,轉到里邊的墻角處,就有了發現,在這便于隱蔽,光線本就不足的陰暗的地方,被掏了一個墻洞,直通大院外面的開闊地。顯然這是那個泥瓦匠昆子事先做的手腳,整個一米見方的墻洞是用磚虛壘著的,再抹上泥灰遮掩起來,給敵人實施破壞計劃提供方便。
李紅軍正想從這里鉆出去看看,但是細一想覺得不對,敵人要炸毀倉庫,肯定要把炸藥放到倉庫內,然后從這個墻洞撤出去。現在洞口大開,說明敵人已經把炸藥安放完畢。
這正是廖斌的套路。
想到這里,李紅軍冒出冷汗,定時炸彈的秒表聲頓時幻聲幻覺地在耳中轟響起來,滴答滴答,一步一步地向著危險逼近。他急忙回到倉庫內,圍著大片的油桶又轉了一圈,卻沒有任何發現,可他知道,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炸,引爆周圍的油桶,在轟天巨響中,讓整個倉庫變成一片瓦礫,讓自己粉身碎骨,這使他耳中的滴答聲轟響得更加劇烈了。奇怪的是,就在這個時候,林美娟姣好的倩影,她的一顰一笑,竟向過電影似的浮現在他的腦際。
這是在死亡威脅面前出現的幻覺或是留戀嗎?李紅軍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揮去干擾,讓自己集中精神,仔細進行搜索。既然油桶的四圈沒有發現,他就蹬上油桶,在碼放圓桶形成井字之間的空隙中逐個地尋找。這一找,果然在一處井字的空隙中發現了一捆雷管,他趴在油桶上伸手將那捆雷管小心翼翼地提上來,飛速從油桶上跳下來,從墻洞中鉆出,跑出了院外。出于安全起見,他捧著雷管在開闊地跑出了約百米的距離。
他把雷管放在地上,蹲下身來正準備進行拆卸的時候,忽聽背后有人喊:“不許動!”
李紅軍果然一動沒動,他當然知道身后的人是誰,而且正在用槍指著自己,便問:“是廖斌吧?”
廖斌得意洋洋地說:“正是在下。你果然了得,把我設的局一個個地都給破了,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算無遺策的天才。可惜的是你就要成為我的槍下之……”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紅軍在毫無動靜中,突然向右移動,順勢把手中的雷管向他甩去,猝不及防中,廖斌竟把雷管抱個滿懷,立時嚇得臉色灰白,李紅軍卻已縱身躍起,一腳將他手中的槍和雷管一起踢飛,倆人瞬間正好打了個照面。
這是他們自打交道以來,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互相看到了對方,倆人像早就相識一樣惡狠狠地叫出對方的名字:
“李紅軍。”
“廖斌。”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看著眼前滿是驚懼的邪惡面孔,李紅軍心里怒火中燒,仇恨滿腔,就是他害死了自己最親密的戰友和兄弟齊志剛,是他給奧洛夫等人進京帶來了一個接一個的威脅,是他企圖破壞新中國建立裝甲軍的計劃,李紅軍急速拔出槍來,恨不得立即把他打成篩子眼兒。
沒想到,廖斌面對他的槍口竟乖乖舉起手來,說:“我投降,你們可是優待俘虜的。”
李紅軍知道他這是虛著,但是也不由得猶疑了起來。
這時的廖斌以一種似仇恨,似驚訝、又似嫉妒的復雜眼神看著李紅軍,說:“沒想到你這么年輕?年少有為啊!我現在已經是你們的俘虜了,我能不能提個問題?”
李紅軍用槍指著他說:“問。”
廖斌便問:“在滿洲里奧勒金布拉格酒店那個紙團是不是你扔的?”
李紅軍輕蔑地說:“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廖斌聽了,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又問:“在海拉爾,你們是怎么知道我們要突襲HLBE飯店三零二房間的?”
李紅軍說:“這很簡單,是你們的人反戈一擊告訴我們的。從你們的角度說,他是背叛,可我們認為他是棄暗投明,做得非常好。”
廖斌拉長著臉再問:“我們有一個在蘇聯人里的內線。你們是怎么發現的?”
李紅軍輕描淡寫地說:“這更簡單了,你和那個叫達尼婭的蘇聯人都在看同一本書,什么<蘇聯內亂史>,這樣的線索恐怕誰都不會放過吧,她能跑得了嗎?”
廖斌滿臉狐疑地問:“你是什么人,你搞了多少年的情報?”
李紅軍坦率地說:“這個有點慚愧了,本人一直在作戰部隊,就是個偵察兵。那么你肯定是個老牌特務了,可悲啊,按行當來說,你是本行,我是外行,可你卻輸了,到現在還不知道是怎么輸的。”
廖斌愕然問道:“你說我是怎么輸的?”
李紅軍說:“就輸在你們反動透頂,不自量力。”
廖斌不服氣地說:“這是你們共黨的宣傳,廖某不能認同。”
李紅軍說諷刺地:“那就只能說你們無能了。”
廖斌頹喪地低下頭,說:“你是在損我,你有這個資格。可我覺得窩囊。”
李紅軍說:“你有什么窩囊的?你們的八百萬軍隊都被消滅了,被我們趕到臺灣的小島上,不是更窩囊嗎?說你不知道是怎么輸的,你還不服氣。”
廖斌嘆了口氣說:“敗軍之將不可言勇。你說什么都有理。我還想問一個問題。”
李紅軍嘲諷地說:“你的問題是不是多了點?老老實實地把手舉高點兒!”
廖斌似央求地說:“最后一個問題……”
話還沒說完,廖斌猛地閃身從后腰拔出匕首反手向李紅軍刺來。李紅軍下意識地移動躲過,沒想到廖斌使的又是虛著,實著一腳踢掉了他手中的槍。
倆人就在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旁,不顧生死地拼起命來。
面對赤手空拳的李紅軍,廖斌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優勢,揮舞著匕首上點,下劃,反身刺……不給李紅軍半點喘息的機會。李紅軍被動地左閃右躲,不一會就“嚓”“嚓”的兩聲,衣服已被劃破了兩個大口子,雖沒傷及皮肉,但也危險至極,這更加激起了李紅軍的沖天怒火。
這時候,劉福來已經帶著戰士們把他倆圍了起來,看見地上的定時炸彈,忙又阻止大家靠前。李紅軍雖然處于守勢,但是看見大家后仍對劉福來等人怒聲大喊:“退后,不許過來!”
劉福來知道,他這樣喊,是要親手解決這個兇惡的敵人,給齊志剛報仇,同時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便揮手示意戰士們后退,自己卻不顧危險地沖過去,拾起掉在地上的雷管,跑到遠處去拆卸。
廖斌面對四周的公安戰士們,只是發出冷笑,毫不畏懼,依然招招進逼,繼續攻擊。李紅軍在被動中還喝退自己的人,是因為他有戰勝敵人的強大信心。他是齊志剛在部隊擔任武術教練時最勤奮的學生,豈是易與之輩。廖斌由于不顧一切地紅著眼睛瘋狂進攻,一刻也未停止,此時已是氣喘吁吁,速度明顯地慢了下來。就在他向李紅軍刺來,李紅軍側身閃過時,見他的匕首已使到老處,回手就是一記鞭拳,這是齊志剛教李紅軍武術時學的第一招,這一拳果然起了作用,“啪”地掃在廖斌的額角,打得他似乎眼冒金星,不由地晃了兩下。李紅軍趁機使出連環腳,將他手中的匕首踢了出去,倆人又赤手空拳地打在了一起。
兩個人的年齡相差二十來歲,從體力上說李紅軍占有絕對優勢,加上廖斌剛才一味的進攻,耗費極大,招數見緩見軟。李紅軍抓住機會將直拳、橫拳、勾拳雨點般打過去,打得廖斌連連后退,忽然被腳下的一塊石頭絆倒,李紅軍趁勢撲到他身上,抓起掉到地上的匕首,往他胸部狠扎下去,立即流出了鮮血。廖斌瞪著眼睛,依然在伸出手來亂抓,仇恨將李紅軍的臉燒得通紅,雙手握著匕首連刺了好幾下,邊刺邊喊:“志剛,我給你報仇,報仇……”
此時,處理了雷管的劉福來已經回來,見廖斌已經死去,李紅軍仍像瘋了一樣把匕首向廖斌扎去。
劉福來連忙過去搶下他手中的匕首,再看李紅軍,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