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一路將輕功用到了極致，終于趕在午夜時分抵達了禪宗寺。

　　“慈義在嗎，快出來救救他！”那么多間禪房她也沒時間一一找過去，只好站在后院門口喊話。

　　一瞬間，禪房齊刷刷的亮起了燈，陸續有人從里面走出來，所有人都想看看是何人深夜在此造次。

　　慈義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點名道姓的叫自己救人，不由得眉頭一跳，結束了入定修行。能悄無聲息的潛入禪宗寺內院卻不被人發現，怕是來者不善。

　　眾人只見自家大師兄被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抱在懷里，了無生氣一動不動，紛紛嚇得噤了聲。

　　“無厭？”慈義看見自己的愛徒面色慘白昏在那里，心登時揪在了一起。

　　眾僧侶見師傅也來了，便連忙讓出一條路來，各自散去。

　　“你就是慈……師傅吧？！”顧盼看著慈義，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求求你，快救救言辭！”

　　慈義看著面前滿臉焦急的女子，瞬間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跟我來吧。”盡管有許多事情想問，但眼下還是救人要緊，慈義從顧盼手中接過言辭，徑直往自己的禪房走去。

　　慈義的禪房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令人不自覺就鎮定了下來。

　　“顧施主能與我說說，無厭是怎么變成這樣的嗎？”慈義將一粒瑩白的丹藥送入了無厭口中，又換換撫上了他的喉結來刺激他吞咽，動作流暢而熟稔。

　　還不是為了你們這間破和尚廟！

　　當然，這樣的話顧盼只敢在心里想想。

　　嘴上她還是老實回道：“你是他師傅，應該也知道的，他這人最是好逞強。”

　　慈義是個何等通透的人，僅從她那帶著怨氣的口氣中便已猜出了七八分。

　　這小姑娘是在怨他不心疼徒兒的身體，硬要讓他去參加了武林大會，結果人就被累倒了。

　　“顧施主稍安勿躁。”

　　慈義一邊說著，一邊用一副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的模樣瞧了顧盼一眼，顧盼登時就炸毛了：“我，我，我……我哪里焦躁了？！”

　　慈義卻不接話，只專心為無厭診起了脈。

　　顧盼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緊皺的眉頭也終于松動了幾分。

　　來的一路上神經繃得過緊，現在一下子放松下來，顧盼險些直接昏過去。

　　她暗自緩了口氣，開始閉目調息。

　　待到她平復下來時，慈義的診脈也有了結果。

　　“怎么樣？”顧盼走到床邊，拉住了無厭的手。

　　“這是無厭的陳年舊疾了，只是多年未曾發作過，如今突然復發，病情難免有些來勢洶洶，無厭才會無力招架。”

　　“他過去經常病得這般兇險么？”

　　“是啊，他剛入我門下的那幾年，時常在生死一線上徘徊。這孩子懂事，見我擔心他擔心的成宿成宿睡不著，還會主動自嘲來開解我。”

　　“他無非就是說些什么自己果然有佛緣，指不定哪天就先行一步替你去見佛祖之類的話吧？”

　　慈義莞爾：“顧施主果然了解他。”

　　“那他現在怎么樣了？”

　　“多虧顧施主來得及時，無厭現在已暫無大礙了。”

　　“那就好。”

　　“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他這病，往往在凌晨時分發作的最厲害。”

　　那也就是說，過去在無厭發病時，慈義經常這樣守著他到凌晨了……

　　思及此，顧盼看慈義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敬重。

　　“慈義大師，我想與他成婚。”

　　“他現在是出家人。”

　　“我知道，但是我想他心里肯定也是希望能與我成婚的。”

　　“你也懂醫術，理該知道他是如何維系住這條命的。”

　　“不瞞您說，要不是因為這個，我早將他直接綁回夜來谷了，又怎會任由他去代表禪宗寺參加什么武林大會……”

　　他若是不參加這勞什子大會，也就不會累到病發了。

　　“顧施主，其實打破僵局的法子不在老衲這里。”

　　“那是在哪兒？”

　　“在顧施主的尊師白綏那兒。”

　　“此話怎講？”

　　“禪宗寺與華山其實頗有淵源，我們兩派內功心法本是同出一脈，因而同為至剛至陽的路數，夜來谷的功法則是至邪至陰，二者相克亦相生。”

　　“我知道了，多謝大師。”

　　“但是無厭的還俗，是絕對不可能了。”

　　“這卻是為何？！”顧盼不解。

　　“禪宗寺還從未有過還俗的先例，老衲也不想破了這個規矩，但是……”

　　“大師未免太過不近人情，無厭他尚未看破紅塵，六根也不甚清凈，根本就不適合繼續待在你們佛門。”顧盼一聽他不同意，登時就忍不住開口打斷了慈義的話。

　　“顧施主，你且耐心聽老衲說完再下結論不遲。”

　　“您說，我聽著。”

　　“老衲是不想破了這規矩，禪宗寺雖然沒有還俗的先例，但是禪宗寺的和尚也是血肉之軀，也會經歷生老病死。”

　　言外之意就是言辭還不了俗，但是可以假死。

　　禪宗寺的大弟子無厭身體不好，英年早逝也是可以預見的結局。

　　顧盼聽懂了慈義的弦外之音，她鄭重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顧盼多謝大師成全。”

　　“罷了，顧施主不必謝我。待到無厭情況徹底穩定下來之后，你們便自行離去吧……”

　　慈義坐在桌案前，細細的將無厭各種的藥方一一寫好，連同無厭的常備藥一并遞給了顧盼。

　　凌晨時分，無厭果然又狠狠地發作了一次，幾度沒了呼吸，顧盼一遍又一遍的以唇渡氣，才幫他挺了過來。

　　待到天光大亮之時，無厭終于清醒了過來。

　　兩人如約辭別了慈義，結伴前往夜來谷。

　　從今以后，無厭此人便是徹底死了，而活著的人，便只是言家的言辭。

　　夜來谷內——

　　“盼丫頭你出息了，這趟出山竟是直接綁了個夫郎回來，不錯不錯，總算是沒給為師丟臉。”

　　白綏笑得燦爛，親切的拉過言辭的手，仔細為他把脈。

　　末了，白綏胸有成竹的說：“人嘛，其實講究的也就是一個陰陽調和，內力也一樣。小事一樁，不難。”

　　整個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白綏也一直十分配合，親自教導言辭如何將兩種功法做到融會貫通。

　　半年后，言辭和顧盼順利在白綏的見證下成了婚。

　　“丫頭，你的小夫婿光頭的時候就挺好看的，沒想到蓄起長發來更好看啊。不愧是我徒弟，眼光真不錯。”

　　顧盼與言辭留在了夜來谷中定居，白綏也樂得清閑，后來索性將谷主之位連并一干谷主大小事務全交給了顧盼，自己帶著嬌妻美妾游山玩水去了。

　　顧盼更是懶得管理這些，她一心只想跟言辭膩歪。

　　于是乎兩人一合計，便給谷中弟子們每人發放了些安置費，遣散了夜來谷中的所有人。

　　自此，曾盛極一時的夜來谷徹底在江湖中銷聲匿跡，只留下一段傳說。

　　過去無人知曉在何方的神秘夜來谷，如今也只剩下一座機關密布的避世山谷，和一對隱居在此的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