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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里的咸魚六星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掩埋

明日方舟里的咸魚六星 歌者泛舟 5031 2021-07-30 15:20:33

  天災發生之后,切爾諾伯格多處都遭受到了隕石的襲擊,產生了大大小小的隕石坑,其中破壞最為嚴重的那個,位于城市內城外圍的一角。

  那兒原本是一座小型機場,然而隕石落下之后,航站樓和機場的大部分設施頃刻間被摧毀,只留下一個巨大的、深邃的洞穴。

  隕石坑內、坑外散落出大塊大塊的活性源石,極度危險,不僅容易爆炸,而且尋常人接近之后幾乎百分之百會感染礦石病——甚至不需要用身體觸摸,僅僅呼吸空氣就可以。

  天災的威力是人所無法匹敵的,爆炸產生的高溫融化了四周的土地,同時也毀滅了這兒的一切生命。然而,萬事總有例外,即便是天災也是這樣。

  年在深坑處躺了許久之后,感覺自己的力量差不多恢復了一些,便強撐著身體,艱難地用手爬出了這個半徑有數百米的巨型坑洞。爬出來之后,她便躺在石坑外的平地之上,仰面朝天,望著天空發呆。

  她伸出手,看見自己光潔的胳膊,愣了一下,又轉頭看向身體處。果不其然,衣物盡數燒毀,年現在是全身赤裸。

  她向著坑內部看了看,什么也沒有瞧見,便嘆了一口氣。

  “可惜了,我那件在汐斯塔買來的旗袍就這樣沒了,關鍵是,那衣服還是他們陪我去買的……該死,是他們陪我買的第一件衣服,那么重要……”

  她想到了塔露拉,想到這個人便是罪魁禍首,不禁咬牙切齒。

  “該死的塔露拉,毀了我的東西,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

  年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她的紅色長劍和盾牌都不見了。隕石落下的時候,她拿它們去擋住了第一波沖擊傷害才撿回一條命,不然就算能活下來,自己也要花更久的時間才能恢復好身體。一想到她的盾牌和劍也是她花了好多功夫才做出來的,年的憤怒更甚。

  “你姑奶奶我忍不了了!叔可忍,嬸嬸不可忍!我現在就要去殺了她……”

  年從地上站了起來,迎著太陽,在路上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反手來了一套廣播體操,隨后聳聳肩,氣呼呼地朝著內城區走去。

  走到一半,她又想到自己沒穿衣服就去打架實在是很不體面,要去打架的話,至少應當找件衣服來。

  路面上已經全是尸體了,年可不想在這群臭烘烘的家伙身上扒拉衣服去穿。她想在城市里找個服裝店挑一挑,然后再打也不遲,而且她還要準備兩份,因為她打架的時候還有可能再壞一套。

  “哎呀……麻煩死了,都怪塔露拉……”她向四周空無一人的街道看去,“也不知道白羽他們怎么樣了,沒了我,他們恐怕真的難以逃出這里……要是逃出去的話還好,要沒有,我好不容易找到能陪我購物的家伙又沒了……真是掃興……”

  她換了一條路,繼續走著,走了好久也沒有看見什么服裝店,甚至連個人都沒有找著。沒走幾步,年還餓了起來,可能是被隕石砸中之后恢復體力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吧。

  “吃不飽的話,恐怕打到半路就餓暈過去了……”

  她的身旁正好就有一家看上去不錯的店,這家食品店貌似剛被洗劫過,名叫“老狼千層酥”,還特地標注了一下“敘拉古風味。”標牌被燒掉了一半,門外還有:

  “感染者與狗不得入內”

  這句話已經被感染者暴徒劃掉變成了:

  “非感染者已死,狗可入內”

  年忽然想起,白羽曾經和他們講故事的時候講到過,他與拉普蘭德最開始來到切爾諾伯格時,好像在一家什么千層酥店第一次遇見赫拉格。名字年記不太清,但她總覺得就是這家店。

  她走了進去,店里早就是一片狼藉,椅子、柜臺全都被毀掉了,地上還有幾名暴徒的尸體。這些暴徒像是被砍死的,刀口并不平整,仿佛不是訓練有素的人所為。

  她離開餐廳之后,進入柜臺的后方廚房。廚房里全都是凝固的血跡,食材被毀了大半,年沒有找到煮熟能吃的東西,卻在后廚的角落里看見了一個中年男人的尸體。

  這個中年人的頭骨被鈍物砸碎,從服裝上來看,應該是這家店的店長或者是店員。尸體上已經爬起了蒼蠅,年揮手趕了趕,發現那男人的手上握著一把菜刀。

  死的時候還握著菜刀,他應該是激烈地反抗過。在他的身后,還有一扇小門,年推開了它。

  那是一間臥房,很小的臥房,臥房的門被藏在后廚的柜子后面,設計初衷應當是不引人注意。臥房內有一張桌子,一個小衣柜和一張單人床,桌子上有一幅相片,相片上有一對父女。那個父親就是門外的中年男人,那個女孩倒在臥室的床上。

  年走過去,給她翻了個身。她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少女的年紀不過18歲,下體血肉模糊,應該是被暴徒侵犯過,身上都是掙扎和打斗的傷痕。但她的死卻源于胸口的一把刀,從角度來看,直入心臟,像是有經驗之人所為。

  而且,她是感染者。

  “她的父親在這家店為她私自開辟了一扇小的臥房,目的是隱藏這個感染者女兒。其實,這小店并不屬于那個男人,可為了她,他還是不顧危險,這樣去做了。”

  年回過頭,看見說話的那個女人就坐在臥房墻角的椅子上,面色平靜,手中握著一把紅色的長刀,刀柄處做成了法杖的模樣。那個女人有著一頭火紅色的長發和迷人的紫色眼眸,胸前掛著一個銀色的十字架。

  “你殺了她,”年說,“是嗎?”

  “我來的時候,殺掉了那些闖進這里的暴徒,但這個可憐的少女乞求我結束她的生命,我照做了。她沒有痛苦的死去,這是對她而言最后的仁慈。”

  “在烏薩斯,感染者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年說,“他能夠在內城藏匿這么久,算是一個奇跡。”

  “她原本是在一個叫做阿薩茲勒的感染者診所里接受救治的,”紅頭發的女人說,“可是,后來這家診所離開了切爾諾伯格。她不愿意離開父親,她的父親也只能挺而走險。可笑的是,侵犯她的人,殺死她父親的人,卻是那些她的感染者同胞們。”

  紅發女人把手放到十字架上。

  “諸神慈悲,我竟然是才了解到這一切。”

  “你也是個感染者,為何才了解這一切?”

  “之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太清了。”紅發女人繼續說,“但我聽說,記憶對于人來說是一種負擔。我現在很輕松,不過是有一點憤怒而已——在見證了這樣的事情之后。”

  “你叫什么名字?”年問。

  “史爾特爾,”她說,“我只記得這個。然而名字并不重要,那只是個代號。你叫什么?”

  “年。”年回答,“這個名字很重要。”

  “一個字?”史爾特爾說,“我從沒聽說過。”

  “你不是說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嗎?那你不記得有一個字的名字也很正常。”年說,“你是誰?為何要來這里?”

  “這個問題應當是我問你才對。”史爾特爾伸了伸手,“你渾身赤裸,卻從外面走了進來,毫發無傷,身上也沒有那種黑色的石頭,你到底是誰?”

  “我是來找衣服和找食物的。”年說,“剛剛有一顆隕石落在了我的頭頂,我花了好久才恢復過來,但是這衣服什么的全都被燒毀了,只能這樣子。”

  “我沒了記憶,但我可沒失了智。你要么是被外面的景象嚇瘋了,要么就是被天災嚇瘋了。”史爾特爾說完,提著刀走到了臥房的衣柜前,打開了柜子,從中翻出了幾件衣服,“沒有人能夠在天災當中幸存……她已經死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穿她的吧。”

  年看著史爾特爾按照自己的喜好給年扔了一件熱褲,一件褪了色的襯衫,一個紅色的棉大衣外加一套內衣。整套衣服穿在身上,年仿佛就像被裹在被子里一樣。

  “好丑,”年說,“你真沒品位。”

  “如果你不想被凍死,就按照我的來。”史爾特爾回答,望了一眼年,“順便說一下,我不怕冷。”

  “你以為我怕嗎?”年脫掉大衣,把它平整地蓋在少女的尸體上,“物歸原主吧,愿她安息。”

  史爾特爾愣了一下,又把手按在了胸前的十字架上,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年回過頭,對此十分疑惑不解。

  “你在做什么?”她問。

  “祈禱。”史爾特爾說,“我經常祈禱。”

  “一個虔誠的信徒,可不會在脖子上套一個黑色的項圈,免得引得一些不好的聯想。”年撇撇嘴,“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到底是誰?為什么來這里?”

  “我說了,我失了憶,我不記得我自己是誰。我來到切爾諾伯格的一開始就只是一個巧合而已,我想找一個歇腳的地方,誰知道這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那你之前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在雪原當中游蕩,能到哪里去就到哪里,也不清楚自己該做什么,目的是什么,自己又是誰。”史爾特爾的語氣之中,竟然有些許的苦澀,“你能明白這種感受嗎?好像你是一個突然出生的嬰兒一樣被丟到這個世界上獨自過活。我沒有遇到任何我信任的人,也沒有人信任我……除了她……”

  她看向了那個死去的少女。

  “……她在死前把她的生命交給了我,然后有些事情就變了……”史爾特爾平靜地說,“我有點生氣,不騙你,非常生氣。如果有機會,我們也許會能夠相處得很好,然而我們之前卻從來沒有相識。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真誠的目光,我沒看過別人這樣——好像她很熟悉我……”

  “原來失憶的人都像你這樣多愁善感嗎?”年用鼻子抽了一口氣,“你還要一直呆在這里看著她?人已經死了,跟我走吧。”

  “我能去哪兒?”史爾特爾問,“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殺了塔露拉。”年說,“她是外面那些暴徒的領頭的,差點殺死了我的朋友,也差點殺了我。”

  “……朋友……什么叫做朋友?”

  年沉默片刻。

  “看來你還真是失了憶。”她說,“朋友,就是你剛才所說的,能夠相處得很好的兩個人,彼此之間就叫朋友。我來到切爾諾伯格就是為了拯救我的朋友。”

  “那你……救出了你的朋友嗎?”

  “不知道,我被隕石砸中了,現在這個時間已經快傍晚了吧?我從上午睡到下午已經算很久了,要是沒救成他們就死了,要是成功了,他們也應該回羅德島。”

  “羅德島是什么地方?”

  “是一個致力……是一個名義上致力于改善感染者處境的制藥公司。那里既有感染者,也有非感染者,兩方倒算是挺和睦相處的,雖然那里依舊有非常多的問題。不過無論怎樣,羅德島依舊挺和平——至少比這座城市好太多了……”

  “沒有這樣的殘害嗎?”

  “……沒有,至少現在是這樣……”年望著沉默的史爾特爾,眼神顫了顫,“怎么?你想要去羅德島?”

  史爾特爾沒有立刻回她,許久之后才開口道:

  “我們把他們埋了吧?”

  “埋了?埋哪里?”年一愣。

  “埋外面吧,房子外面有一片小小的空地,那里有一棵大樹,就埋在樹下,也算是給他們一個善終。”

  “切爾諾伯格死掉的人有那么多,你要是都像這樣埋掉,那你一輩子也埋不完。”

  “可是……能埋幾個埋幾個吧,至少我還埋了一些……神說,救一個人就是救了全世界,超度一個人就是超度所有的人……”

  “你的神是誰?要是你的神知道這件事情的話,那祂為什么不來拯救這座城市,要去袖手旁觀?”

  “神知道該做什么和不該做什么。”

  史爾特爾伸手拿住那個相框和照片,把刀背在身后,抱起少女的尸體走出了臥房。年望著她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選了一件干凈的毯子蓋住那個中年男人的尸體,也走了出去。

  好像是上天的注定,門外依舊是空無一人。切爾諾伯格剛下過雪,融化之后泥土潮濕了一些。兩個人挖墳并不費力,尤其是年,這種小幅度的運動對她來說和躺著睡覺沒有什么區別。

  墳墓挖好之后,太陽也要落山了。她們把少女和她的父親放在一起,史爾特爾望著兩個人沉默了很久,將相片放了下去,開始用鏟子填土。年靠在樹上盯著她。

  “你好像不太喜歡這樣的場景,”年說,“尸橫遍野,滿地焦土,全都是斷壁殘垣……”

  “這些事我會讓我很生氣,”史爾特爾回答,“我很害怕我生氣,我生起氣來會有很恐怖的事情發生。”

  “很恐怖……有多恐怖?”

  “你還是別問這種問題比較好。”

  史爾特爾填起了最后一鏟土,用鏟子拍平,然后在土上插了一把刀——那個中年男人用來保護女兒的刀。史爾特爾特伸出自己的長刀,用刀尖在那把菜刀上劃了幾個字。

  “你認識字?”

  “我不知道我怎么認識的,反正我就是明白而已。”

  一位父親,和他的感染者女兒之墓

  ——那上面刻著。

  “希望還有人能夠記得他們吧,希望我能一直記得他們……”史爾特爾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抬起頭,“年,羅德島在哪里?”

  “你……真的想加入羅德島?”

  “我只是不想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她說,“從我的這個記憶的開始,我就一直不清楚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現在我有些明白——也許我可以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能阻止一個是一個,能救一個是一個。”

  “這一直是你的信念嗎?”

  “這是我的神告訴我的。”

  “你的神是哪個神?”

  “我不知道。”

  “還有信神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神是誰?”

  “總歸,我想找一個可以安靜整理我的記憶的地方……很明顯,戰場并不是那個地方。羅德島在哪兒?”

  年把頭撇了一下。

  “我是羅德島的人,我可以帶你去。”

  “你不殺塔露拉了嗎?”

  “不殺了。”

  “為什么?”

  “……我要是殺了塔露拉,你就會知道這是我干的,那么羅德島就會知道這是我干的,那我平靜的生活就沒有了。史爾特爾,回去之后,你應該和我的那個朋友談一談——他總是想著去做很多的事情,他不明白貪心的后果,渴望拯救一切最終會導致他誰也救不了——我覺得你倒是應該去的,那里挺適合你……”

  空氣一下子突然又安靜了起來。

  “史爾特爾……”年忽又問道,“你生氣之后,到底會發生什么?”

  “你很想知道嗎?”

  她扭頭,望向遠處緩緩落下地平線的太陽,紫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淺淺的光。史爾特爾把刀靠在身側,眼神隨著昏黃的晚霞而顫動。

  “看看那個黃昏,”她說,“好好看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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