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震旦唐王朝一個叫做李明的皇子,他在貞觀年間被封為曹王。”祭祀解釋了一句。
鷹隼聽得一頭霧水。
他對震旦的歷史不熟悉,對于唐朝的了解僅限于知道女皇帝武則天和李世民以及唐人街。
“這個木櫝就是屬于他的物品,唐曹王晚年在黔州一位叫做謝佑的將軍逼死,家里被抄家,木匣就從宮殿里流出,被一位波斯商人從安息都護府控制的絲綢商道一路運到了回鶻,幾經周轉,最后在13世紀落到隱修會的手中,一封存就是七百年。”祭祀解釋了一句。
“里面裝了什么?”鷹隼撓撓頭。
比起知道這個盒子原本屬于誰又是從哪里來,他更感興趣這個盒子里面裝了什么。
“按照記載,一枚長生不老藥。”祭祀淡淡的說。
“長生不老藥?”鷹隼的聲音都變了調。
祭祀應該真的是從地府里爬出的幽靈,否則他怎么能用說腌蘿卜干的語氣說出長生不老藥這樣的名字?
從古至今,死亡是最終極的恐懼,貧苦賤命還好,越是有錢有地位的人就越怕死,幾乎沒有人能夠跳脫生死桎梏以外。
為什么西方煉金術這么興盛?牛爵爺,魯道夫,羅馬王……這些大人真的是缺那二兩金子?還不是諸如帕拉塞爾蘇斯這樣術士到處吹噓煉金術得到的含金溶液能夠讓身體不腐,治愈一切疾病甚至讓尸體復活。
大人物未必不知道這是無稽之談,可若有一線希望不死不滅,誰不愿意去試一試呢。
羅馬皇帝一邊拍著胸脯對臣子說我死后就會上萬神殿里當神明,不死不滅,永恒永存,自己還不是照樣發了瘋般的想要活下去。
現在一枚長生不老藥就擺在自己面前,鷹隼看木匣的眼神都帶上難以抑制的熾熱。
“它……它是……長生不老藥?”
“唐曹王的父親是唐太宗李世民。這位震旦歷史上文治武功都為一流的皇帝年老的時候曾經希望能夠求得長生不老藥。震旦人最講究一個孝道,做為子女,唐曹王李明自然親近一切方法為他的父親找到長生不老藥。”
“李明的身邊有當時震旦有名的異人,張山人。《太平廣記》中就有記載唐曹王遇到張山人的故事,那本書里稱呼張山人為‘技術之士’。他可以用術法將所有飛禽走獸隱藏入虛空,只留下一座空山。”
鷹隼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歌詩利亞號幽靈船,不用祭祀提醒,他就脫口而出:“鏡世界,那個秘術就是鏡世界,看起來他是一個了不得人物!”
“對,我們根據一些記載推測張山人至少能夠使用四階的秘術。而這個盒子里面裝的就是李明從張山人那里得來的‘金液’。
這枚‘金液’仙丹按照史書上說非金、銀,銅、鐵、鉛、錫、水、銀、朱砂、五金,入石鉚鉛之類,是‘太玄流液,感氣而成’的東西,食之就可以長生不老。”
“李世民應該沒有長生不老吧?這枚藥是假的?”鷹隼不太肯定的詢問。
“當然沒有,那位震旦皇帝在1400年前就已經死了。”祭祀撿起箱子中一枚從雨生脊背上起出的鐵釘。
他用散落的鐵釘尖銳部分小心的挑開木匣邊緣處的火漆。
火漆用威尼斯樹脂和印度蟲漆混合調制,電筒發出的光線映照下發出琥珀色的光澤。
漆面看起來有些年頭,但肯定不是唐人放上去的,這樣的封漆調配方法在唐王朝滅亡后八個世紀才出現,估計是后人為了防止藥氣溢散而重新密封的木匣。
祭祀一邊挑出火泥,一邊說,“李世民沒有來得及吃下這枚‘金液’,《舊唐書》記載太宗皇帝吃了一枚自己年輕時打仗所俘虜的婆羅門僧進獻的藥材。
那名婆羅門僧說自己有兩百歲,唐王李世民信以為真,對他禮遇至極,并希望能得到長生藥。
進獻藥材的顯然是個騙子,李世民服下長生藥后不久就暴斃而亡。
李明準備把他從張山人那里求來的長生不老進獻給皇帝的時候,聽聞到父親的死訊,就準備把這枚藥留下來自己在壽數將盡的時候服用。
結果他在永淳年間卷進了章懷太子的謀反案,沒有來得及長生不老,就被武則天授意逼死。”
“好吧,所以這枚長生不老藥就落到了我們的手里。”鷹隼總結道。
他舔了舔下嘴唇,“真的能長生不老么?活一兩百歲的人我知道,但我從沒有聽說過真的有人能長生不老。”
鷹隼不是傻子,有點懷疑這枚藥的靠譜程度。在隱修會呆了這么多年,鷹隼并沒有聽說過有什么儀式能讓人長生不老。
他既不能肯定是否真的有長生不老藥的存在,也不能否定它們的存在。
神秘學這種東西就這樣,即使你在這個行當浸淫了一輩子,也永遠看不透那些神神秘秘鬼氣森森的儀式與秘術。
或許一個看起來就非常不靠譜的傳說是真的,也或許你會死在一個你已經進行了一千遍的簡易秘術之上。
長生不老藥這種東西,沒有鷹隼見過的什么在滿月午夜頭頂一串豬大腸赤身裸體在結冰湖面上跳舞這類儀式來得離譜。
“長生不老,你何止是聽說過,你還見過呢。”祭祀翻開了盒子上方的木蓋,也不知道這個木匣是用什么木料制成,經歷了一千多年的時光還沒有腐朽。
“您在開玩笑沒,祭司大人。誰是長……”
鷹隼的聲音停頓了片刻,他看見了就在甲板處站立的那四具僵硬的軀體。
“您……您是指……復生守衛。這就是長生不老的真相嗎?”
“沒有人能夠長生不老,盒子中也不是長生不老藥。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無論是煉金術還是結丹術,在我看來歷史上所有出現過的長生不老藥大多都是迷信、愚昧、瘋狂的產物。
有些人在人間沒有享受夠權柄,于是就不顧一切的想要把自己的富貴延續下去。吃出重金屬中毒才是迷信仙丹妙藥的人普遍的結局。”
明明是舊日支配者的信徒,祭祀現在說話的樣子像是一個智者。
“神秘學的力量精髓在于交換,有付出才有收獲,而且神秘學永遠不是公平的。付出將永遠大于收獲,只是人們付出代價的時候往往被力量迷惑了眼睛。你想長生不老,就必須要付出變成煉金守衛那樣的活尸的代價。”
祭祀說:“隱修會拿到木匣后判斷這是一枚生長在冰海泉眼處的風元素結晶,并加入了大量鉛、汞等重金屬用來平和藥理。
一般人吃下完全無法駕馭其中蘊含著的磅礴風元素力量,運氣好一點瘋瘋癲癲多活幾年,運氣差了也許就會當場暴斃。”
鷹隼打了一個寒顫,他眼神里的貪婪立刻就散去了,變成活尸還不如去死。
祭祀的話讓鷹隼覺得有點像他所讀過獵魔人意外律的故事。
獵魔人要求雇主以回家他所碰到的第一樣事物來支付報酬。雇主自信滿滿的認為自己最先碰見的一定是出門歡迎自己的小狗,結果是新降生的女兒。
那么自己……自己在隱修會里獲得了權利,金錢與力量,所支付的又是什么呢?
自己的“女兒”又是什么東西?
鷹隼在心里問道。
祭祀打開的蓋子的動作突然停頓了片刻。
木匣蓋子掀開后并不是祭祀所想象中內層,盒子在蓋子和內層之間有一個小小的夾層。
一張紅色的符箓映入祭祀的視野。
“云篆鎮邪符。”
祭祀迅速認出了這一張符的功用與名字。
古代震旦道家畫符往往分為朱砂符和墨箓符兩者,朱砂乃明火主陽,墨箓符明水主陰。
隱修會得到這個盒子后感受到其中所蘊藏著海量的風元素,為了防止里面的結晶腐化失去功效,就用層層火漆密封了符箓的所有縫隙,從未打開。
此時才發現里面竟然還有一張紅褐色的真符。
符是朱砂符,按照隱修會的方式來理解,朱砂符意味著畫符之人將大量的火元素蘊藏到了符箓中,可能是為了鎮壓其中的風元素藥力,也可能是為了防止這顆“金液”丹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祭祀不知道道家符箓的解咒方式,他小心的按住夾層的提手,準備一有異動立刻就將縮回手來。
這是一個很可能能夠使用出禁咒的人畫下的符箓,即使他們隔了十個世紀的時間差,祭祀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木板摩擦的聲音中,祭祀一點點的把木匣內層的夾板提出。
幸運的是,直到那顆黑幽幽的丸子落入眼里,什么也沒有發生。
“都已經一千年過去了,鐵木也要腐朽了,這東西也要過保質期了吧。”鷹隼完全沒有像祭祀那么擔心。”
他在祭祀的示意下小心的抱起雨生,捏開來了男孩的嘴。
“為什么這顆丸子黑幽幽的?風元素不應該是藍色的么?”
“那是鉛封,裸露在外的話,風元素結晶早就完全活化干凈了。”祭祀急促的說,“做好準備,吞了風元素結晶的風語者主祭設下的封印未必可以壓制的住他。我們要立刻召喚哈斯塔。”
……
荀子憂半個腦袋露在百葉窗的縫隙中,身上裹著后廚翻出來的廚師袍,小心的從餐廳后窗處觀察著遠處的那群人。
那群人被一團藍幽幽的霧氣所包裹,讓人看不清他們正在做什么。
單薄的廚師袍不能讓荀子憂暖和過來,他現在依舊冷的臉色發青,手腳不住顫抖。
“你認得出和活尸一起的是什么人?”濟慈詢問。
“當然不,那些人拿著槍進餐廳搜尋我的時候,對方嘴里的話我根本聽不懂。五歲的年齡說的明白母語就不錯了,更不必說聽懂外國話了。”荀子憂搖搖頭。
濟慈十分奇怪:“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說你膽子小,也不是懷疑你在說謊,但當時的情況就算是成年人也要把膽子都嚇破,怎么可能還會透過后廚的百葉窗去偷看那些正在舉行某種儀式的人群?”
“我也不知道。”荀子憂也有些費解。
“是那種歌聲么?你說暴雨中混雜著十分有誘惑力的歌聲。”
“不是,我能忍得住歌聲的誘惑,應該不是它的原因。
后來也問過自己是為什么,那時的行為像是著了魔一樣。從冰柜里爬出來的我又冷又怕,絕對不應該再有任何多余的好奇心,躲在沒有人的角落瑟瑟發抖的叫媽媽才是常理。
可是我就是感受到了一種……一種力量。”
“一種力量?我不太懂,如果可以話解釋的清楚一點。”濟慈皺著眉頭。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那種力量很親近,很溫暖。就像是水滴掉進了大海。”荀子憂回憶著他最開始的感受。
“一開始我只感受到一瞬,但絕對刻骨銘心。”
荀子憂說:“就像是我和某個龐然大物發生了共鳴,共鳴沒有維持一秒鐘就被粗暴的掐斷。可是在共鳴產生的那一刻,你會忘得了所有的……所有的俗世喧囂?這個詞形容小孩子可能不太合適,然而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適的說辭。
我忘掉了一切,忘掉了恐懼與害怕,只剩下了無邊的寂寥,似乎你的心悄然歸位,活尸,壞人,寒冷,餐廳連同著游輪……外界的一切意向只是想象,你成為了某一個龐大團體的一部分。特別專注,極其安心。”
“這個說法未免依然太虛幻了。”
濟慈還是沒有搞明白荀子憂說的是什么樣的感受。
“我沒有辦法再說清楚了。”男孩坐在扶手椅上煩躁的撓著頭發,“這就是我的感受,沒有辦法用言辭清楚表達的感受。”
“好吧,不要著急,我的朋友,請你繼續說。”濟慈無奈的聳聳肩。
“反正我那個時候就是想看著那團藍霧包裹,這會讓心中安寧一點,連暴雨中所夾在的極有誘惑力的歌聲都聽不見了。
如果不是還有最后的理智,我甚至會向著那里跑過去,因為在產生共鳴的一瞬間,我感受到了那個龐然大物很痛苦。”
荀子憂的手絞在一起。
“很痛苦?”
“對,他在向我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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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梓言
太平廣記中記載的唐曹王遇異人和唐太宗駕崩有一點時間差,勿怪。 小彩蛋:從小就很喜歡《三體》、《銀河帝國》、《海伯利安》三套書。 作者自認知識素養不夠寫硬科幻,本作品的基層基底是建立在近似于海伯利安的宗教式科幻的軟科幻世界觀上的而非克蘇魯,不知道讀者能不能從引言之類的角落上發現一點端倪。 我自然無法和丹·西蒙斯這樣的大神相比,但希望讀者可以看的喜歡。 以及:世界觀什么的都是細枝末節,本文依舊會圍繞主角荀子憂展開,不要著急,連續兩個小高潮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