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氣氛很融洽，盛昀世回來后跟盛暉鑫像是沒有過任何不快打了招呼。劉嵐本來還怕兩人會吵起來，但一點也不吵像是沒事發生似的，她心里也有點發毛。

　　這種時候，她只能當自己想多了，不然還能怎么辦。

　　可能她也真的是想多了，父子倆哪有隔夜仇，兩人這么久沒見什么事都過去了。本來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當父親的要棒打鴛鴦，也不是當兒子想搶家產，過去就算了。

　　吃好了飯，父子倆還去書房聊天了，劉嵐看到兩人氣氛輕松地離開，心里也松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思照顧盛洹。

　　“阿洹，今天是住家里吧？外面又起風了，就別回去了。”

　　盛洹的冒險小隊有專屬的住宿樓，他在樓里也有一個房間，一般都是住在那里的時間多。回家多半是有事或者為了回來跟喬喬說說話，幫他快點恢復。從成果上來看，他時不時回來的效果還沒有許久不見的盛暉鑫回來幫助大。

　　“隊里還有點事。”

　　這點借口盛洹還是會找點，劉嵐也不會不知趣地問大冬天的隊里也沒有任務還能有什么事。

　　“就快起風了，嵐姨，我跟洹哥就先回去了。”

　　余燁適時告辭，她對樓上父與子之間的對話沒有興趣，既然盛洹要走，她也沒必要一直在這兒坐著。

　　劉嵐虛留了一句，便目送兩人離開，視線在兩人相握的手上定了定又很快離開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她還是不要多管的好。

　　外面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像是一汪碧藍的湖水排入污水變得渾濁又黏膩。盛洹牽著余燁的手先送她回住處，他不知道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說點什么，只能保持一慣的沉默。

　　余燁也沒有說話，等快到住的小別墅了，才抬眼問了盛洹一句。

　　“其實你可以搬到這幢樓里，反正也就我一個人住。”

　　如果盛暉鑫帶了朋友回來，倒是會住在這里，現在卻只有她一個人。

　　盛洹停下了腳步沒有出聲，顯然是有什么話想說。許多的話在腦海里反復轉了好幾圈想要尋找最精準的最簡潔的方式呈現，最終卻磨損了想要說點什么的心情，成了一句得讓別人去琢磨的話。

　　“以后要搬出來嗎？”

　　他說的以后是結婚以后，莊園內屬于兩人結婚用的別墅已經建好，內部還沒有裝修，從定好方案、搜集材料到施工怎么說也得半年，真正能住人得到后年。如果兩人那時候沒有解除婚紗，應該就要結婚了吧。

　　余燁倒是很快領會他說的以后是指什么，就是不知他搬出去住是幾個意思。

　　“你想從盛家獨立出來？”

　　盛洹本來也沒覺得他的冒險小隊真的如外界說的那樣是盛氏冒險小隊，哪怕他現在改姓盛，也不能改變他是一個獨立人的事實。不過是朝中有人好辦事才讓他的冒險小隊繼續跟盛家綁在一起，他也還沒想好以后的出路。

　　見他又不說話了，余燁只得先說明自己的意見。

　　“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支持。你去哪兒我就跟去哪兒，誰讓我們訂婚了呢。”

　　盛洹聽了忍著上揚的嘴角，又趁機問了一個許久以后就想問的問題。

　　“為什么你會答應訂婚？”

　　“如果我說一見鐘情，你信嗎？”

　　哪怕第一面最吸引余燁的是他臉上命數將盡的氣息，這也算是另類的一見鐘情吧。自兩人訂婚之后，余燁便有些看不透他的運勢，只知道一個大體走向。英年早逝的結局并沒有更改，頂多是延后了些許時日。

　　縱然是她，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她以前也想過許多方法去延長愛人的生命，但是都失敗了。她倒是不曾氣餒，還能從中領悟天道運行的規則，試圖尋找規則的漏洞讓愛人活得更久一點。偏她本身也將是規則的一部分，她找到的那些漏洞終會讓天道知曉補全。

　　也許她到各個世界走一遭就是為了幫各處天道修補漏洞的，雙方等價交待，她得到她想要的規則讓微塵世界運行地更完善，其他世界修補了漏洞。她偏又想要在這場交易里得到更多，的確是她貪心了。

　　盛洹并不信什么一見鐘情，哪怕國色天香如余燁，也不會讓每個男人見了她便一往情深。尤其在這樣的年代，女人的長相反倒沒那么重要，余燁的美對一般人來說只會陡惹麻煩。

　　他也不是因為余燁的長相喜歡她，但讓他說出喜歡她什么，他又說不出。似乎有許多理由，連她的美貌也是理由之一，卻又似乎什么理由也沒有。訂婚之后，他不可避免把她當成要相伴一生的人，哪怕這婚約搖搖欲墜。

　　相處久了，他知道了許多關于她的事，也知道還有許多他無從得知。不管他是否能看清她，眼前他所能看到的這個她，在他構想的未來里越來越具體。她不再是一個美貌未婚妻這樣空泛的代稱，而是鮮活的名字。

　　理由什么的其實并不重要，他問也是因為一直想問，問完便過了。

　　送余燁到了門口，他也沒有回答信不信，而是在余燁要進屋前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余燁順著他的力道靠在他懷里，倒是不討厭他忽然來這一招。

　　盛洹重重抱了她一下，聞著她發間的香氣，又在身體被她的體溫點燃之前松開了手。

　　“再見，晚安。”他說。

　　“晚安。”余燁回道。

　　這一句晚安于現在這個時間有點太早，余燁知道盛洹得回去了，卻還得覺得太早，至少再拖個五分鐘也不會有什么影響。為什么他就不能多留五分鐘呢，余燁有些無奈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覺得他實在太過理智與薄情。

　　這樣的人是有的，他們或許有其他熱愛的事情，沒法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另一半身上。

　　有些人覺得愛情在生命中占最重要的位置，有些人卻覺得生命中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把時間花在情情愛愛上不值得。

　　余燁也從來不覺得自己這漫長的一生中情愛是最重要的，男女之事不過是她歷練途中的劫數，并不是她主動想要去招惹什么人，總會有這么一個人出現在她面前絆住她歷練的腳步。她試過遠離，卻又總會與對方偶遇，好像兩人是天定的緣分。

　　倒也的確是天定，想當年她年輕時，也生出過與天相爭的念頭差點墜了魔道，如今倒是越發看得通透。不過是每隔百年一次的痛徹心扉，她受著便是。

　　即使心下還是會有小小貪欲，她還是想讓盛洹活得久一點，少些遺憾苦痛。

　　主屋盛昀世的書房內，父子倆面對面坐著，筆挺的坐姿像復刻一般。兩人現在臉上都沒有笑容，盛暉鑫少了微笑時的親和，氣質便跟盛昀世一樣凜冽。

　　盛昀世簡單問了兒子這幾年北梁城的形勢后，便打開了書桌拿出一個文件夾。

　　“光華集團的信息都在里面了，你先看看，不要外傳。”

　　不讓外傳，就是把光華集團當成同盟的意思，但也不是讓盛暉鑫真的不跟任何人提起這些事。該怎么處理，盛昀世相信盛暉鑫是有分寸的，至于盛暉鑫的分寸尺度會不會比自己想的要大，盛昀世也不想再去探究。

　　兒子有兒子的想法，他年紀也大了，趁他現在還兜得住的時候讓盛暉鑫去碰碰壁也是好事。他不愿意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將來退休了還要過問兒女的事，最后還被兒女疏遠。他要是退休了便是真的退休，每年除了規劃跟妻子去什么地方旅行，別的什么也不想再管。

　　盛昀世默默期盼著在他退休之前世界能恢復秩序，免得他出門旅行還得帶上一堆保鏢。

　　若是劉嵐知道他在考慮這些，她大概會陷入焦慮。

　　一整天都得跟老公在一起！這是什么公開處罰。她不是沒想過盛昀世退休后的生活，甚至以前已經在留心自家哪幾個家公司可以反聘他當顧問，讓他多出出公差開開會，或者去老年大學報名。

　　可惜末世來了，她的這些打算都指望不上了。

　　盛暉鑫看過資料后，發現有很多內容比他打聽到得要全，有一些甚至像是集團內部資料。據他所知，光華集團招人寫下合同都是用的契紙，內部人員不能做出有損光華集團利益的事，也不知父親從哪里弄來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