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

　　葉紀和黑影齊聲喊道。

　　聽到人聲，葉紀才得以仔細看清這個高大怪物。

　　全身武裝，手提樸刀，背上的棱角是五根長矛，分明是幾天前和葉紀交過手的鎮魔司大漢左豹。

　　當然，葉紀還不知道此人來歷姓名。

　　“原來是你，在這里干嘛？”

　　也算是半個故人，葉紀松了一口氣，收起長劍。

　　“要你管。”

　　左豹頂了一句，頗為警惕盯著葉紀，“倒是你，光著屁股鉆進深山老林中干嘛？”

　　葉紀低頭一看，身上的條條縷縷被樹枝刮掉大半。

　　葉紀倒也無所謂，進入山谷，四下張望。

　　“找東西。”

　　“俺也是找東西。”

　　左豹回了一句，兩人自顧自的在山谷中翻來覆去。

　　片刻后，二人視線齊齊走向一處山壁。

　　兩人面對面站好，個頭竟然持平。

　　左豹沉聲道:“小子，先來后到的規矩懂不懂？”

　　葉紀撇了撇嘴，“道爺砍了發鬼分身，自然該我來收獲本體。”

　　“砍了發鬼，有點本事。”

　　左豹忍不住贊出聲，又話音一轉，“只可惜俺可不會放棄到手的獵物！”

　　葉紀卻不再廢話，伸手向石壁。

　　左豹也急忙抓住葉紀手腕。

　　一個向前伸，一個向后扯。

　　就在兩人暗自較勁時，石壁上一塊石頭被推出來，露出一個洞口，接著一個長著黑頭發的骷髏頭激射而出！

　　“我的！”

　　左豹驚喜出聲，甩開葉紀，提起樸刀向骷髏頭砍去。

　　這骷髏頭似有自我意識，竟然在空中一個轉彎貼著地面飛向谷口。

　　左豹早有預料，在空中一拍背上裝著短矛匣子，五根短矛如匹練射出，將骷顱頭釘在地上。

　　左豹興沖沖上前撿起，熊臉瞬間垮下來，狠狠將骷髏頭摜在地上。

　　“假的！”

　　左豹一扭頭，卻見又是一道紅光從洞口飛出，只是這次葉紀搶先一步，一把將其抓了下來。

　　一個血紅色的骷顱頭，上面有著燒焦的皮肉，濃密的黑發長在頭頂，此刻還緊緊纏在葉紀胳膊上。

　　葉紀右手抓著骷顱頭，猛然用力。

　　咔！

　　血色骷髏頭在巨大的掌力下炸裂，有如巨蟒的黑發瞬間如風沙般消散。

　　還未被發鬼煉化的怨魂從碎裂的頭骨中逃出，一時間，整個山谷里陰風嚎嚎。

　　發鬼實力比莊縣城隍差遠了，只給了一半左右的經驗條，正好填滿這次的升級。

　　道術【變化如意】。

　　簡單來說就是變身法，不止可以變化自己，也可以運用于他人。

　　但現在等級尚淺，能不能完成自身變化都是個問題。

　　斬了發鬼，收了經驗，葉紀提劍離開，但剛到谷口，左豹卻開口疑惑道：

　　“喂，你不要這個了。”

　　左豹指了指地上的骷髏頭碎片，“這種厲鬼材料能煉制法寶，賣出去至少在幾千兩銀子。”

　　葉紀搖搖頭，笑道：“道爺不叫喂，叫葉紀，道號真武子，再者，我是來斬妖的，不缺錢花，這個骷髏頭你要是想要就自己收了。”

　　“鎮魔司左豹。”

　　左豹抱拳表明身份，眼中涌現出濃烈的戰意，“俺從來不要別人的東西，不過俺也不許別人搶俺的東西！接刀！”

　　左豹身形如箭，樸刀帶著銳利的破空聲斬下來！

　　葉紀揮起重劍，勢如雷霆。

　　刀劍爆鳴的撞擊聲將周圍的雨滴都震散開來，各自退后數步。

　　“再來，再來！”

　　葉紀興奮大喊，身如蛟龍，再次沖上去。

　　兩人沒有用法力真氣，沒有用道術武技，就是單純的刀劍撞擊，力量硬拼。

　　一個是天下第一千戶，號稱三品以下無敵的強悍武者。

　　一個是身懷河圖洛書，開啟了九個大衍術的掛逼。

　　上次交手就有惺惺相惜之感，這次更是王八看綠豆，對了眼。

　　純粹的力量比拼，石鐵撞在一起發出鏗鏘之聲。

　　直到二人皆是氣喘如牛，葉紀退后幾步，心疼地撫摸著滿是缺口的重劍，抱怨道：

　　“不打了，不打了，你的刀是鐵的，卷刃后可以重鑄，我的劍是石頭做的，壞了可沒辦法修。”

　　“卷刃？瞧不起誰呢。這把刀是俺兄弟，名叫破軍，從俺16歲在北疆軍中效力就跟著，死在它手里的蠻子不下七八百，后來進了鎮魔司，更是不知砍過多少妖魔邪祟的腦殼。”

　　左豹得意一笑，將樸刀拆解成刀和柄，掛在腰間。

　　然后從后腰摸出一個布囊，從里面取出一塊發黃的大窩頭，然后對葉紀揚了揚，“大胡子？”

　　“來倆。”

　　忙了一天，水米未盡，葉紀也早就餓了。

　　左豹又摸出一個，將兩個大窩頭丟給葉紀，自己也取出一個，盤坐在地吃了起來。

　　葉紀接住窩頭卻怔住，“熱的？”

　　他這才注意到雖然夜雨急促，但左豹卻全身干燥，罩袍一點也沒沾濕。

　　仔細看去，雨滴不等落到身體，就會化作細微的蒸汽消失。

　　左豹聽到疑惑，兩三口啃掉半個窩頭，含糊不清道：“俺天生純陽之體，真氣帶火。”

　　左豹右手往地上一按，以他為中心，方圓兩米的潮濕地面瞬間被蒸騰的蒸汽升起，一會兒就變得干燥起來。

　　“來，坐著，免得淋雨，咳咳咳。”

　　或許是動作太大岔了氣，左豹劇烈咳嗽起來。

　　葉紀和左豹面對面坐下，將腰間的葫蘆摘下遞過去。

　　“少喝點，這酒可貴了……”

　　話還沒說完，左豹拔開塞子便是眼前一亮，高舉葫蘆，仰起頭，渾濁的美酒化作一條曲線，落入滾動的咽喉，只留下四溢的噴香酒氣。

　　“好喝！這是什么酒！？”

　　葉紀一把搶過葫蘆，左豹仍舊咂嘴回憶，出聲問道。

　　大半葫蘆酒喝的就剩了一半，葉紀狠狠瞪了他一眼，“猴兒釀，我也是機緣巧合下得來。”

　　左豹哈哈大笑。

　　兩人吃著窩頭，酒葫蘆你來我往，一人一口，嘴里說著天南海北。

　　“……要說起來，這厲鬼也是個可憐人。”

　　左豹看著已經快要被污水沒過的骷髏碎片嘆息道。

　　“何出此言？”

　　葉紀知道厲鬼是由人怨氣集合而成，但發鬼的由來他還真不清楚。

　　左豹灌了一口酒，望著與黑夜融為一體的茫茫群山，將黑袍騎士屠村的事情告知。

　　“……這個發鬼應該就是被屠戮的村民怨氣集合而成，化作厲鬼復仇。”

　　左豹說完，葉紀冷哼一聲，“找無辜之人復仇？！”

　　“厲鬼又沒有理智，無非就是吃吃吃。”

　　“那伙黑袍山賊捉到沒？”

　　“山賊？你為什么會認為他們是山賊？”左豹一愣，顯然很是驚愕，“黑袍騎士裝束統一，動靜有序，擺明了是軍隊做派，多半是哪里來的亂軍。”

　　“軍隊殺自家老百姓？”葉紀顯得很驚訝。

　　兩個人都是一臉驚愕的看著對方。

　　“那你覺得軍隊該是什么樣子？”左豹疑惑道。

　　“軍民魚水情，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說話和氣。”

　　葉紀剛說兩句，就被左豹止不住的大笑打斷。

　　“樂死我了，你怕是從哪找了一群圣人來當兵。”

　　左豹搖頭笑道，要不是知道葉紀為人，又見他一臉認真，都以為是在故意暗諷。

　　“當兵的但凡能把你說的做到一條，老百姓也不會罵他們叫丘八。”

　　左豹神色又黯淡下來，“俺也不會離開北疆邊軍。”

　　“山賊流匪害怕惹怒官府，多是搶掠，屠村他們沒那膽子，官兵可就沒那顧及了，砍了百姓腦袋領軍功的事在邊軍里多了去。”

　　葉紀不再言語，這是兩個時代，兩個世界的迥異思維，不可調和。

　　“那你現在怎么辦？繼續追索那伙亂軍？”沉默了一會兒，葉紀才開口。

　　左豹點點頭，“鎮魔司這兩年窮的揭不開鍋，狗日的上個月拿香料抵銀子發餉，不撈外快活不下去。不過最多找五天，俺從京城來蘭陽城可是有公務在身。”

　　“你也要去蘭陽？”葉紀喜道，“巧了，咱倆順路，你去蘭陽城干嘛？”

　　“護送……”左豹趕緊捂住嘴，搖搖頭，“高度機密，嚴禁外泄。”

　　葉紀也沒逼問，笑呵呵道：“可惜我要著急給廣化寺送東西，沒時間給你幫忙。”

　　“廣化寺，俺在京城就有所耳聞，聽說在大周開國時曾襄助太祖定鼎，歷代方丈至少要三階出竅水準，那可是能運用規則之力的存在。”

　　左豹說著，一拍腦袋，從腰后取下一個巴掌大的書籍狀玉簡遞過來，“注入法力試試。”

　　葉紀接過，將法力注入其中，只覺眼前閃過一行行文字，像是一本書籍翻頁。

　　“這是鎮魔司的典書，記錄著鎮魔司三百多年對妖魔邪祟的研究和統計，俺看老弟修為雖高，但常識欠缺的很，拿著這東西能學到不少東西。”

　　左豹解釋道。

　　葉紀也不客氣，收下道謝，他還是第一次接觸類似法器的東西，翻來覆去看個不停。

　　兩人說說笑笑，行途經歷，修煉心得。

　　直到陰沉的晨光升起，天地再次通透起來。

　　二人起身，出了山谷，來到群山外面時已是天色大亮。

　　玉追馬站在路邊一座荒廢亭子下，看到主人來到，興奮的嘶鳴一聲，奔跑過來。

　　左豹扣住玉追的韁繩，拍了拍脖子，然后看向葉紀，不舍道：

　　“我也該走了，老弟可要在蘭陽城等俺，今晚你請我喝猴兒釀，到了蘭陽城我也要好好請你。”

　　酒逢知己千杯少，兩個真性情的漢子相逢，一晚的時間足以結下勝過他人十幾年的交情。

　　“保重，到時候不醉不歸。”

　　葉紀抱拳道。

　　左豹翻身上馬，駿馬靈性非凡，在道路上飛躍而走。

　　葉紀目視左豹離開，然后才回往猴兒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