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落成前一個月，恰談]

　　在那一天沈誠和負責人錯過之后，沈就一直想著和那人再見一次面，為的既是確定工作計劃，更多的還是解開沈心里的疑問。沈和負責人商量好之后，約定在兩人都有空閑時間的日子進行交流合作。

　　這一天，沈誠難得地沒有使用自動巡航來控制自己的私人飛行球。以往他喜歡隨意地坐在駕駛艙里，頭枕在座椅的靠背上，將駕駛任務全部交與駕駛程序。他早就考取過了一類飛行器駕駛證，但他不愿意自己駕駛。他知道自己并不想這樣集中精神駕駛，他有過慘痛的經歷。自從遭遇過太空事故后，他有時仍然能回想起那一次事故。

　　到達目的地后，沈隨便地找了一個公園，在公園里的一張長椅上坐下來。這是一個復古風格的公園，實際上是從輻射紀元早期就一直開設著的，距今已經有將近四百年歷史了。沈誠之前沒有到這樣古老的公園里游玩過，他一直認為公園就應該是類似于自然博物館一樣的地方。他沒有完全錯。

　　坐下來后，沈與那人溝通，那人表示自己稍后就到。沈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忽然無端地想到：“我一個人坐在這里不是會顯得格格不入嗎……還是找一個可以為我的孤獨找借口的地方吧。”想到這樣，沈竟然感覺到自己的肚子應時地餓了起來。他起身離開剛坐熱的長椅，感慨這里的公園長椅沒有溫控設備。沈選擇讓導航系統為自己隨機挑選一個適合自己口味的餐館，系統幫他挑了一個古早風格的餐館。

　　“看來和剛才的公園是同一個元素，不得不承認那個公園雖然其貌不揚，但是確實非常有舊時代的感觸。”沈誠一邊在餐館里找到一個空的座位坐下，一邊不由自主地感嘆道。這并不完全是與剛才的公園同一時代的建筑物，但從宏觀歷史上看兩者可以聯系在一起。這里增加了桌面鑲嵌式的智能菜單，讓主觀感受上這家店的歷史強行延后了一個世紀。沈選擇了20世紀的一款面條——“醬油淋面”。

　　老式的機器人剛剛清理過這個桌子，現在顯得相對算干凈。沈發現自己竟然在沒有控制的情況下，本能地將頭枕在柔軟的座椅靠背上，向后仰去。這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動作，但沈更驚訝地發現自己在等待機器人服務生將自己點的面送過來的時間里一直重復著這種搖晃。時間似乎過得很快，亦或者是這家店的效率意外地高，“效率不高的老店子還怎么維持生意？靠特色，更靠效率。”沈想到自己的推理，不由得笑出了聲。

　　機器人服務生把面送了過來，隨著附上來的還有醋和辣椒醬。沈把醋放到一旁，用勺子舀起一大勺辣椒醬拌入面里。24世紀的太空旅行實際上是很無聊的，具有高度自主能力的自動駕駛系統幾乎占據了駕駛員原先需要做的所有工作。在高速行駛的太空艙里向外望，實際上是很難看到什么的。沈并不習慣吃辣椒，但他很想讓自己在即將與會的任何人面前都不表現得像昏昏欲睡的熬夜者。“這家店鋪的醬油好咸！”沈想到，于是開始后悔把辣椒醬加進面里，因為辣椒醬也摻了大量的精制食用鹽來維持口感。沈對大多數食習都不反對，但對猛烈的對味蕾的刺激極為抗拒，無論是什么味道。

　　沈誠剛剛狼吞虎咽地把一大碗醬油辣椒面吞下肚子，就發現那位失約的負責人的訊號。“這來的真是時候！”沈感覺無比爽快。

　　兩人的見面是在私人的小飛行艙內進行的。負責人使用的飛行艙相當于輻射紀元前期的小汽車，最多可以容納三四人。這種“小汽車”不需要駕駛員，它設計出來就是為了增進人們彼此之間的聯系。它解放了駕駛員的雙手，將一切都交給了自動駕駛系統，首次做到了“精準度在任意時刻都高于人工操作最優情況”命題。在高度精準的偵測和計算下，自動駕駛系統能夠近乎完美地閃避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脅。由于計算機的進階，智能駕駛終于到達了新的高度。

　　沈被那人領著上了他的太空船。船很小，不知是不是主觀上的錯覺，是不是沈習慣了生活艙的寬敞。沈不喜歡狹小的空間，盡管這能讓人感受到異樣的安全感。現在的駕駛室，少了許多復雜的儀表和操作工具，在自動駕駛時可以將一切交給人工智能黑箱操作，若需要人工駕駛則可以調動全息的操作系統。解放了操作的駕駛室，已經比21世紀的汽車更加寬敞，但沈對于自由有他自己的定義。

　　自由在絕大多數的人造物中都無影無蹤。

　　沈坐在被稱為副駕駛室的地方，看著那人輸入了一串字符：“繞%0”。沈很熟悉，這是操作指令。繞表示沿繞城路段行駛，%0表示不停止，即循環。沈新奇地發現他沒有添加表示速度的字符，大概人工智能也會控制速度這一變量。沈看著他啟動了駕駛系統，艇身發出微微的抖動。

　　“那么，你找我來是干什么的？”那人問到。

　　沈回答：“為了一座墻。”

　　小車在環城高速路上疾馳，很快消失在了城際的天際線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