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見他。”

　　凌云霄轉身看太子。

　　太子面露猶豫。

　　“有什么好擔心的？”

　　“不，沒什么，走。”太子嘆息一聲，在前頭領路。

　　一路急行來到了大周天牢。

　　天牢重地，關押著囚犯無數。

　　可還未進去，便被獄卒攔住。

　　“太子留步，若是沒有文書，任何人不得……”

　　“放肆！”

　　太子怒斥一聲，還未等他發怒，凌云霄便先開口：“我今天就是要強闖天牢，誰來了也攔不住，你大可以去稟報任何人。”

　　都這樣說了，誰還敢攔？

　　一眾獄卒瑟瑟發抖，顫抖著拿起鑰匙就要打開牢門。

　　不等他打開，凌云霄轟一聲踢開厚重的天牢大門，千斤重的玄鐵牢門飛出去老遠。

　　“不用你開，快跑去稟報就是。”

　　獄卒還提醒一聲：“里邊有修行者的禁制，怕是……”

　　凌云霄怒目一睜，修為展開，只聽轟隆隆炸裂聲，管他重重禁制，一瞬便被破除。

　　頓時，無數道牢門全都打開。

　　“哎喲喂！”嚇得獄卒抬腿便跑。

　　里邊的無數罪犯一瞧牢門打開了，以為是救星來了，轟然震動，一股腦的都想逃出去。

　　凌云霄怒喝一聲：“都給我坐下！”

　　聲音回蕩，懾人心肺，天牢震動。

　　膽子小的當場嚇暈了過去，饒是膽大的也嚇得一個個坐了回去。

　　牢門都已經打開了，求生機會近在眼前，肯定會有不長眼的想要碰運氣強闖。

　　關押在此的，無不是窮兇極惡的囚犯，見人擋在前邊，大喝一聲：“給老子滾開！”

　　凌云霄不為所動，往前走去，抬手就是扇蒼蠅般的一掌。

　　嘭！

　　一個人影轟然的撞在墻上，鮮血四濺。

　　一些心存僥幸的罪犯被嚇得縮了縮腦袋。

　　留著還能多活片刻，逃跑的話得當場斃命。

　　隨著最里邊的一扇牢門打開，一道光芒照進了幽暗的天牢中。

　　只見一個消瘦的人影被重重鐵鏈束縛，披頭散發，臉上已無普通人該有的神情。

　　見了他，凌云霄輕喊一聲：“顏將軍，可還記得我？”

　　顏碩頹然的抬起頭見他，已經許久未見光芒的他縮了縮瞳孔，見到是凌云霄，又低下頭：“自然記得。”

　　“我來救你出去。”

　　聞言，顏碩并不作答，被關押許久，心中早已沒了希望，只是神情暗淡的道：“我想見見我的妻女。”

　　“好。”

　　見凌云霄答應的爽快，太子忙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

　　凌云霄大驚：“你怎么不早說？”

　　“我剛來的時候就想說。”

　　他聽到了一個相當不好的消息。

　　那就是，顏碩的妻女，早已經被送到了奴隸營。

　　他心中更惱怒了。

　　不管是什么罪過，禍不及家人，到底是什么滔天大罪？

　　凌云霄忙拉著太子來到一旁：“除了造反，還有什么罪過是能殃及家人的？”

　　太子咬了咬牙道：“就是造反！”

　　凌云霄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他們給他，安排了個造反的罪過？”

　　“是的。”太子的眼神閃躲，不敢看他。

　　凌云霄低聲罵道：“這不是你父皇授意的嗎？怎么會是造反？”

　　太子閉目痛苦的道：“他們說，這就是造反！”

　　好家伙！

　　連皇帝本人的面子都不給！

　　這屬于什么？

　　陛下何故謀反？

　　簡直反了天了！

　　“他妻女在誰手上？”

　　“在你手上。”

　　凌云霄微微睜眼，而后閉目：“去把姬霄漢給我叫過來。”

　　太子嘆道：“他應該已經來了，刑獄就是他管的。”

　　又來到顏碩身前，沉默片刻，凌云霄忽然道：“顏將軍，你可覺得，自己有罪？”

　　顏碩笑了起來，肩膀聳動，笑得開懷，而后竟是淚眼看天：“我有罪啊，我折煞了幾千兄弟的性命，我是個罪人！”

　　或許是長久的審問下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罪。

　　也許就是單純的覺得自己對不起那么多兄弟將士的性命。

　　“那你覺得，你的幾千兄弟可有罪？”

　　顏碩果斷答道：“他們無罪，罪全在我一身！”

　　看得凌云霄心里難受：“要我說，你無罪，你的幾千兄弟也無罪。”

　　“那么，是誰有罪？”

　　顏碩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神依舊銳利，希望從他的嘴里得到一個答案。

　　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希望，預感到自己的妻女也已經兇多吉少，如今，他只是想得到一個答案。

　　是皇帝，還是修行者？

　　凌云霄意識到，怎么說都不行。

　　如果說是皇帝的錯，那么，他長久以來的堅持，他所受的折磨，他秉持著的信念，一切都會崩塌。

　　而如果說是修行者的錯，那么他會問，既然我是對的，為何還會遭遇這種待遇？接著戰吶！接著打呀！

　　一時半會，凌云霄也解釋不清楚，他緩緩又沉重的答道：“罪在萬方！”

　　顏碩大笑了起來，笑得猖狂，笑得哀怨。

　　“可我那幾千兄弟，的確白死了！在我的帶領下，死得毫無價值，不知道多少人笑我們，多少人詆毀我們……”

　　笑著笑著，顏碩低頭抽泣起來，豆大的淚珠滾滾落下。

　　凌云霄目中含淚：“這個問題，讓你的兄弟們來回答！”

　　他赫然抬起一手，一道流光沒入顏碩眉心。

　　太子大驚，莫非凌云霄把人弄死了？

　　凌云霄身上散發著一陣光芒，啟靈！

　　眨眼間，顏碩見到了。

　　他見到了幾千將士的亡魂，排列整齊，依舊是神情肅殺，舉起手中兵刃高喝：“戰！戰！戰！”

　　仿佛又回到了當日，面對著天空宮殿，數千將士，以凡人之軀，依舊悍不畏死。

　　“別人說你們，我不管，但我要說你們，打得威風，打得漂亮，打出了威嚴！”

　　這一戰中，他看到了凡人的堅持，凡人的不屈，凡人的尊嚴！

　　“若有來世，你的兄弟們，還是愿意再跟著你去戰！”

　　終于，顏碩的眼眸中，滿是欣慰，低下頭，再也忍不住落淚，唯有不停的低喃：“兄弟們，我對不起你們……”

　　牢房中的眾多囚犯，見好長時間門都敞開著，里邊也沒動靜，便起了心思，一咬牙，又要逃出去。

　　凌云霄轉過身來。

　　道道微風在他身邊蕩漾。

　　黑暗中，傳來一聲聲慘叫，一個又一個試圖逃跑的囚犯倒了下去，捂著腿腳慘叫。

　　天牢里，回蕩著凌云霄的低聲吟唱：

　　“千古悠悠，有多少冤魂嗟嘆。”

　　“空悵望，人寰無限，叢生哀怨。”

　　“泣血蠅蟲笑蒼天，孤帆疊影鎖白鏈。”

　　“殘月升，驟起烈烈風，盡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