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么說？”凌云霄急忙道。

　　“他不信。”張立陽搖頭苦笑，“還叫我滾蛋。”

　　“當真這么說？”凌云霄這才松了口氣。

　　“他說你是想裝失憶逃避責任，少在他面前提這檔子事。

　　其實換了我，我也不信，若非是親自看到了你的所思所想，一般人誰能相信？”張立陽無奈的輕笑一聲。

　　“也就你能理解我了。”凌云霄拍拍他的肩膀，長嘆一聲。

　　“你不要老是嘆氣，嘆氣是什么？是哀，是悲。與其有空去傷春悲秋，不如多想些積極的東西。”

　　凌云霄瞅了他一眼：“干什么？想當思想老師啊，你管我呢，我愛哭愛笑管得著嗎？”

　　“但你的態(tài)度會感染到身邊的人，你一嘆氣，搞得我也想嘆氣，再然后所有人都嘆氣，這世上有什么事是光靠嘆氣能解決的了？”

　　“行了行了！”凌云霄立即打住，撇嘴看他道：“你既然這么喜歡指導別人，那以后門派里所有的思想工作都交給你得了，你……”

　　“嗯？”凌云霄忽然一愣，反應過來道：“大長老叫我去做別人的工作，該不會是叫你來做我的工作吧？”

　　張立陽微微一笑，點頭：“對。”

　　“嘿！他不還是不信我嗎？”凌云霄一拍手，感到惱怒。

　　張立陽替他解釋道：“他說是不信，更多的是像我一樣懷疑，覺得你可能是有什么特別的意涵，比如說呢，故意構建出另外一個人格出來。

　　這在我們修行界名叫大夢凡塵，傳說有些大能，修行已至極限，便化作凡人，從頭體驗人生，凡人一生，如同一夢，以此達到超凡脫俗的境界。

　　正所謂：今日我是我，來日我非我，他日我還是我。”

　　這番話說的凌云霄差點都要相信了。

　　“我難道不是我，而是虛構出來的一個人格？”

　　凌云霄眉頭一皺，雙手抱著腦袋，頭開始痛了起來。

　　若不是他腦袋里龐大的知識儲備擺在那里，他都要差點陷進其中了。

　　就算是個夢好了，誰家的夢能夠構筑那么完整的一個世界觀？

　　浩浩湯湯，洋洋灑灑，光怪陸離，燈紅酒綠。

　　一瞬間他的腦海里閃爍過無數(shù)畫面。

　　現(xiàn)代生活里的一幕幕，蒸汽轟鳴，鋼鐵鍛燒，機械作響，電力澎湃，飛機坦克，槍炮炸裂，火箭升空，探測器登月，核彈爆炸，生物醫(yī)療，電子信息，互聯(lián)網(wǎng)絡……

　　無數(shù)的數(shù)學公式，無數(shù)的科技成果。

　　還有數(shù)千年歷史，無數(shù)的奇觀，一瞬間在腦海里閃回。

　　他眨眼間回到了修仙世界，那些經(jīng)歷過的一切全部消散。

　　有誰能夠夢到這么多完整的東西？

　　凌云霄斷然搖頭：“不可能，我不可能是虛構的人格，哪里有人能夢到這么多東西，都趕上創(chuàng)造天地了……”

　　張立陽認真的道：“大夢凡塵，便是創(chuàng)造一個前所未有的天地，里邊的一切都是完整的，甚至我們這個天地，說不定也是別人夢出來的。”

　　凌云霄一時失了神，雙手捂著腦袋，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嘛？

　　正如莊周夢蝶，不知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

　　好在他及時打住了念頭，在心底得出了結(jié)論。

　　既不能否認他曾在現(xiàn)代生活的真實性。

　　也不能否定他身處修仙世界的真實性。

　　這兩件事情是不能互相干涉的。

　　既然活著，不管在哪里，那就是得好好活，認真的活出個人樣來。

　　“我就是我！”凌云霄睜開眼睛，心底明悟，意識堅定了下來。

　　“很好。”

　　張立陽見他神情穩(wěn)定下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道：“很多人并不在乎你究竟是誰，比如大長老，只要你能夠為他所用就夠了。

　　但也有很多人，是對你抱著期望的，比如說我，還有你的幾個師妹。”

　　“這么說，我很重要了？”

　　凌云霄回頭看他，卻見張立陽笑了笑，不置可否，轉(zhuǎn)身離去了。

　　“是我重要，還是說，我不是原來的我，這件事比較重要？”凌云霄跟上去問，卻見張立陽加快腳步，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凌云霄孤身一人站在月下，看著自己的手，只見他手指修長，抬手試圖攬月，月色的光華落在他的手上，他的身體周邊，蕩漾起一陣陣的波動。

　　此時忽然風起，安靜的山林搖晃起來，靜謐的夜里，傳來陣陣的樹葉搖晃聲。

　　他的心底開始逐漸接納這個世界。

　　他的身體也開始逐漸接納這個彷徨不安的靈魂。

　　凌云霄閉上了眼睛，來到這里約一年的時間，他才終于承認這一切。

　　一昧的逃避可不是辦法。

　　隨后轉(zhuǎn)身離去。

　　遠處站在暗中的袁罡風望著離去的凌云霄，看到他有所明悟，心中若有所思，笑著撫須搖了搖頭。

　　凌云霄不知道的是，若是他打算逃避，大長老就會親自動手了結(jié)他。

　　對他而言，如今的凌云霄，名聲更比實力重要。

　　他又何嘗不清楚凌云霄近些時日的異常舉動？

　　不過是一直在暗中觀察。

　　包括凌云霄帶著玄靈妃逃跑的時候，也都在大長老的預料之中，也是給他一次機會，放任他自由離去。

　　若他半路上想通了，重新回來，那就當沒事發(fā)生。

　　若是他真就不回來，跑出靈霄派方圓百里以外，他就會第一時間殺到。

　　靈霄派周邊有他布下的大陣，但凡是有人進出，他都能夠一清二楚。

　　但讓他很奇怪的是，凌云霄并沒有跑出去太遠，氣息卻消失了，這讓他異常苦惱，這才是他見到玄靈妃等人重傷瀕死時，生氣的原因。

　　有時候?qū)嵙μ珡姡炊缓谜瓶兀还芩菗Q了個人也好，是在做特別的修行也罷，他始終是一個不穩(wěn)定的人。

　　但凡是有可能威脅到門派的生存，那就不得不出手。

　　只有小孩子才玩一些所謂的忠誠游戲，真正的老謀深算，只看利益關系。

　　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別人派來的內(nèi)鬼，是不是別有用心，都得在鐵拳之下服從管理，發(fā)揮出自己的能力。

　　沒有鐵血手腕，何來有能力扶持五任掌門？

　　不管是什么人，都得在他的手下服服帖帖。

　　好在他最終還是回來了，現(xiàn)在似乎也想明白了，如此便好。

　　袁罡風欣慰的搖頭輕笑，撫須回去了屋里。

　　凌云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玄靈妃，此時她剛梳洗過準備睡覺，卻見凌云霄忽然推門進來，對她道：“我重要嗎？”

　　玄靈妃回頭看他，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道：“重，重要啊。”

　　“那你愿意嫁給我嗎？”凌云霄認真的看著她。

　　玄靈妃頓時傻了眼，張開嘴巴，手里的梳子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