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自己盡力了，蔣嘉悅手撐著腦袋，坐在桌上，感覺到有些無聊。
她的視線不由得瞥向江珄。
少年現在正低著頭，在計算試卷上的習題。
雖然說自己當初數學不好，但那也是和班上的學霸相比，江珄畢竟還是在重點班，就整個年級來說，成績還算是拿得出手。
更重要的是，重點班的同學，對于考試還抱有敬畏之心，就連王呈景，都抬起了他高貴的頭顱，認真地在寫試題。
教室里盡是筆書紙上的“沙沙”聲，這場景羞煞了蔣嘉悅，讓早早就放棄的她不由得自慚形穢。
她向來不是自甘落后的人，于是，女孩咬咬牙，決定要堅持將這場考試完成。
即使試卷上沒幾道她會寫的題。
蔣嘉悅收回視線，表情堅毅，從桌上肅穆地拾起筆。
像勇士持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然而在提筆的時候，女孩不經意瞥見右側的一個男生，自然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他的表情太自然，自然到仿佛只是掏出張紙巾，如果不是手機屏幕亮著，有些顯眼，女孩都不會察覺。
嘶。
蔣嘉悅定晴看去，倒吸一口涼氣，握著筆的手搭在桌面，一時間忘了抬起。
這是多么有懷舊感的場面啊！
許多年沒考試的女孩不由得感慨，回憶起自己年少的青春，心里生出莫名的悵然。
留著厚重劉海的男生瞥了眼講臺上的老師，老師大概也是累了，正打著哈欠，沒注意到臺下的動靜。
男生橫扶手機，快速地朝試卷拍了張照，然后迅捷又不慌亂地收回。
抬頭確定老師沒有發現，他將手機平放在左側腰際，眼睛邊瞧著，右手在試卷上填寫答案。
接著又是故伎重施，來回幾次，直到將選擇題全部做完。
期間蔣嘉悅好奇地看著，男生也沒有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做自己的事。
悠然而自得。
用自己的方式將所有選擇題做完，男生放下筆，將手機揣回口袋，伸了個懶腰，臉上露出狡黠自傲的微笑。
他將下巴懶散地頂在手心，耷拉眼皮，放松得就好像是在中場休息，比賽的結果對他來說毫無懸念。
女孩不禁驚嘆。
這男人好生熟練，好生自信！
她看向講臺，坐在椅子上的老師雙手抱胸，面無表情，目視臺下，一副“當代狄仁杰罪惡在我眼皮底下無處遁形”的模樣。
如果蔣嘉悅不是剛目擊一次大案發生，而監考老師毫無察覺，她倒還真會覺得這老師挺有威嚴，能震懾宵小。
又過去幾分鐘，男生似乎休息夠了，他抬頭瞧了眼墻壁上的掛鐘，微弓起身子，氣質陡然變化，像是一只黑夜潛行的獵豹。
優雅而危險。
他緩緩將手伸進口袋，眼睛瞇起，盯著臺上的老師。
老師依舊是雙手抱胸面無表情。
男生心中大定。
時間悄然流逝，手機的半個身子已經露了出來，監考老師仍是那副“罪惡在我眼皮底下無處遁形”的模樣。
他拗這造型，應該也挺累的吧。
女孩在心里不由得吐槽。
男生終于將手機掏出口袋，橫在試卷上方。
攝像頭對準試卷，他又開始拍照搜題。
蔣嘉悅瞧著，暗自搖了搖頭，雖說心里有些不忿，但她倒也不至于當場告發男生。
這樣太拉仇恨了。
背地里舉報會是更好的辦法。
“咳！”
蔣嘉悅身后的一個女生忽然大聲地咳嗽起來。
這聲音過于突兀，又足夠響亮，整個教室都能清晰聽見。
男生被嚇了一跳，懸在試卷上方的手機差點沒拿穩。
老師的視線也被吸引過來，不巧，正好看見了男生有些慌亂的動作。
監考老師是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入職不久，熱血未涼。
他心里起了疑心，微皺眉頭，邁步走下講臺。
男生來不及將手機放入口袋，就悄悄將手機推進袖子，表情恢復淡然。
“拿出來！”
老師在男生身邊站定，厲聲大喝。
考場里的其他考生聞聲看過來，見老師表情嚴肅地站在男生的座位邊，也都用狐疑的眼神看向男生。
男生抬起頭，微張嘴唇，露出茫然無辜的表情。
好家伙。
蔣嘉悅在心里大喊好家伙。
“我看見了，拿出來。”
青年男老師重復了一遍。
“啊？”男生繼續表演著，“拿出什么啊？”
“手機！”
男生被嚇到了，連連擺手，“我沒帶手機進來呀。”
聽到這話，蔣嘉悅搖了搖頭。
都到這份上了，又何必再狡辯呢，不如老實將手機交出來，給自己留上一絲體面。
“你還不承認是吧。”老師沒了耐心，“給我站起來！”
男生咬著嘴唇，老老實實地站起身。
女孩見狀有些訝異。
誒？他的手機為什么沒掉出來？
男生正站直著身子，雙手自然下垂，他剛才把手機藏在袖子里，按現在的站姿，手機應該會掉落下來才對。
難道是卡在袖口？
蔣嘉悅暗自揣測。
“跳兩下。”
老師進一步逼迫。
男生于是原地跳了兩步。
這回蔣嘉悅是真的驚呆了，訝異得合不攏嘴。
難不成他袖子里有口袋？
老師不信邪，直接走過去搜身，可拍拍男生的上身，摸摸他的袖子，居然真的沒有發現手機。
真是見了鬼，蔣嘉悅親眼看見他將手機藏進袖子。
周圍的學生都在看著，老師也有些尷尬，不服輸地彎腰查看課桌的抽屜，里頭依然空空如也。
女孩震驚之余，想到什么，狐疑地看向嘴角帶笑的男生。
有金手指？
隨身空間？
都市小說男主？
原來這他媽是都市異能分類？！
搜尋良久，最后老師還是一無所獲，落寞地回到講臺坐下。
這位青年男老師坐在板凳上，迷茫得睜大他的小眼睛，五官都透著茫然的情緒。
沒被發現馬腳，男生坐回座位，身子靠在椅背，雖然極力裝出“被人冤枉而委屈”的模樣，但眼里的笑意依然很難藏住。
他坐在椅子上，靜靜欣賞著被他完成了一半的試卷，以及講臺上監考老師落寞的神情。
勾起嘴角，男生幾乎要吹起歡快的口哨。
又過了半個小時，在考試時間過半的情況下，男生瞅瞅身側，淡定地從鞋里抽出他的手機。
蔣嘉悅這才注意到，先前男生的手機一直插在腳腕的部位，因為長褲的遮擋，所以未被發現。
他從袖口塞進手機，最后在鞋里掏出，期間僅花了不到一分鐘，甚至動作都一直在旁人的注視下！
這是魔法啊！
女孩捂嘴驚嘆。
這年頭不會些手藝，考試都不敢作弊。
距離剛才的風波已經挺久，青年老師真以為是自己看錯，又松懈下來，瞧著臺下的學生，發呆走神。
大概確乎被打擊了到信心，連“當代狄仁杰罪惡在我眼皮底下無處遁形”的造型都不再凹了。
男生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打開手機，繼續拍著答案。
女孩倚坐在位置上，驚訝地看著，不禁思考起作弊男生剛才的手法。
就像是小時候著迷于破解魔術一樣，女孩回憶男生的動作，揣測他每一個舉動的背后意義。
末了，實在是想不通，她湊過身子，小聲地問男生。
“喂，你剛才是怎么做到的？”
男生剛抄完一道題，沒想到會有人來問自己，本不想理，但瞧著女孩好看，琢磨了會兒，還是回答：
“無它，唯手熟耳。”
蔣嘉悅聽著，忍不住就要鼓掌。
勤能補“拙”，妙手回“春”，這是多么勵志的話語解釋啊。
男生說完，歪嘴一笑，因為老師還在講臺上坐著，不方便吹噓自己，就只是對蔣嘉悅自信頷首，然后轉回頭去，繼續拍題。
墻上時鐘的分針緩緩走著，女孩瞧了會兒男生，見他沒再表演魔術戲法，也沒了什么新鮮感。
離考試結束還有五十分鐘，女孩打算沉下心來，接著做題。
畢竟時間還挺空余，總要找些事做。
蔣嘉悅提起筆，把試卷都翻看了一遍，會做的不會做的都瞎寫一通。
同樣的，這還是上輩子老師告誡過她的話：“考試無論會不會總要在試卷上寫些東西，就像是野狗撒尿宣示主權，你這是證明這張試卷你有認真閱讀過。
即使最后沒有征服，但至少你來你見。”
女孩深以為然，又倒回選擇題，認真地“點兵點將”。
又過了好一會兒，鈴聲響起，本場考試終于結束，女孩直起腰，收拾好紙筆，將答題卡平放在桌上起身。
一旁的男生早就等著這一刻，鈴聲一響就昂首挺胸地邁步走向大門。
因為位置太偏，女孩慢了一步，離開座位時男生已經出了教室門。
她隨著人群往前門走，隱約聽見身后有人在交談。
“我前面那個男生考試作弊，可惜老師沒有當場捉住他。”
“喔，那又怎么樣，反正后頭開了監控。”
女孩一愣，下意識往教室后墻看，不由深吸一口涼氣。
視線內，后墻的角落里，細小的監控閃爍著猩紅詭異的光。
女孩不由得在心里感嘆。
時代變了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