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十年后他又將害死自己的哥哥。”
漆黑的屋中,許諾咬著床單嗚嗚的哭出了聲,淚水冷冷的打在他的臉上,自責與愧疚將他精神整個抽干。他像一只離開水的魚兒濕漉漉躺在岸上艱難吐著氣泡,任由陽光曬干。恍惚中他又回到了許多年前,那是他還在上小學。
母親站在學校的鐵柵欄外叫他,問他要家門鑰匙,他厭惡的將鑰匙扔出鐵柵欄,氣呼呼的趕母親快些離去。
人們都說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丑。可他卻覺得母親丟了他的臉,雨天扔掉她送來的傘,淋著雨跑回家,不顧他背后的呼喊。端著母親做的飯,生氣做在坐上嫌棄她做的難吃。母親打他時,他不服氣的還手,跑到門口的角落瞪著眼睛,把心里難聽的話挖空了罵她。
母親管不了他,站在院子里被氣哭。他站在門前哈哈的笑,像打了一場勝仗,笑的那么開心。
但母親還是那么愛他,站在校門口默默地等他放學,跟在他的身后。在他寫作業時候輕輕的摸摸他的頭,夸他聰明,在他將鐵大門砸的咣咣響的時候,小跑著給他開門。在他被哥哥姐姐揪著要教訓的時候,著急的將他護在身后,說著謊話替他開脫,拉著他的手,說他年紀小,不懂事。
那時他已經十歲,什么都懂只是不懂怎么做一個好孩子,不懂母親對他的愛。他自私只能聽到外界關于母親是傻子瘋子的風言風語,讓他同學面前丟了面子,卻未曾看到母親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是同學母親不曾有的。
他高興的拿著父親買的糖果玩具炫耀,卻沒看到日復一日將他養大的是自己挑剔嫌棄的母親為他做的飯菜。他為父親的一次接送而歡呼雀躍,卻將上千個下午等待他放學的母親遠遠的冷落在了身后。
他是那么自私,母親又是那么愛他。
自責像一把利劍,狠狠地斬在許諾的心間,現在,他再也沒有了母親,再也沒有人等他放學,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
愧疚像一把鎖,狠狠地將哪些零碎記憶鎖在心頭,在每一個傷心夜晚打開,讓許諾知道自己曾今擁有幸福,但又無情的將幸福拋在了身后。
冬夜的風,冷的讓人發顫。上小學的許諾惶恐的站在路口,不知所措的揪著頭發,翻盡口袋,也沒有找打父親讓他送去給哥哥的那五十塊錢。自責的哭過后,許諾知道自己將那五十塊錢弄丟了。
夜黑沉沉的,許諾不知道該去哪里將那五十塊錢找回,只是傻乎乎靜靜的站在漆黑的墻角發呆,被冷風催促的一遍又一遍的走回家門,又一遍又一遍的膽怯的不敢進門。
被父親發現,叫進屋后。坐在沙發上,看著身旁一邊看電視一邊打瞌睡的父親,憋在心里的話卻害怕的一句也說不出口。
反倒是一旁的新進門的后母白蓮看出了心事,把他叫出院子笑嘻嘻的說只要自己和哥哥各自叫她一聲白姨,她就偷偷的給他們五十塊錢不告訴父親。叫一聲白姨就有五十塊錢,許諾天真的以為這是上天對他的憐憫,高興的答應。
夜晚看著睡在身旁的哥哥,他又自作聰明的欺騙哥哥,讓他叫白蓮一聲白姨,才能從父親哪里拿到那五十塊的書費。可他哪知道那一聲白姨的份量,那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哪那個夜晚他睡的香甜,可他的哥哥卻一夜未睡。
第二天的晚上他再沒有等到哥哥回來,哥哥就那么悄無聲息的走了,只留下門前核桃樹上深深刻印的“仇恨”二字。
這一走便是十年,十年間,父親看著那兩個字不住的發呆,他看著那兩個字悄悄的流淚。
現在籠罩家里的黑云剛剛顯現一絲光明,忽的又坍塌了下來。
許諾的指甲深深的摳進肉縫,做錯了事情自己,該受懲罰的是自己,可這一切為什么都落在了自己哥哥的頭上,為什么,許諾看著漆黑的屋子無聲輕聲哭泣。他自私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也將害死自己的哥哥。如果他對母親好點,讓她看到更多生的希望,也許她就不回去死。如果他早些向父親承認那五十塊錢是自己弄丟的,哥哥也就不會離開,也就不會患上現在的不治之癥。
夜無聲的勾出許諾潛藏在內心的自責,一圈又一圈的打著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