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交叉相錯
任何行業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保安也一樣,有許多行道和潛規則,工資是個基本,主要靠外勤和收費及小費來補充收入,外勤就是在維穩和房屋拆遷等鬧事的場合去充個數,幫雇主平息事態,還有民兵訓練、軍訓、應急搶險訓練時,冒充單位人員出列,應付檢查,照相攝影等等,每天能收入二十元左右,拴柱參與最大的一次外勤時挨過一磚頭,
周日,輪到拴柱值白班,一頭發斑白的老頭,推著輪椅,坐著一位同樣白發的老太太,步履蹣跚,輪椅搖晃著吃力地走著,到了門口,一邊刷卡開門,一邊推輪椅進門,鐵門往前一步有鋪設的阻止快車的隔離條,老頭力不從心,拴柱趕忙上前,開門、推車、過隔離帶輕松搞定,兩位老人齊聲說著“謝謝”,拴柱聽著高興,給另外一同事打個招呼“我送老人進去,你一人先頂著”,一邊走一邊聊,老人說“孩子去美國求學,畢業后定居工作,他老倆口年齡大了,生活很不方便,謝謝你的幫助”,還問了張生哪里人,家里情況,進了家,拴柱一看,墻壁四周有很多書,拴柱羨慕地說“大伯,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咋這么多書”,大伯笑著說“我們以前在大學任教,退休后給企業當顧問,現在干不動了,就閑在家,你喜歡看書嗎,到我家來借閱”,拴柱說“謝謝,我有時閑著,看看小說”老伯給他拿了沈從文的文集,拴柱說“打個借條”,老伯說,“不用,隨時來拿,這些書放著也是閑著,有人看才有意義”。拴柱要告辭,老大娘拿出二十元酬謝他,拴柱堅決不要,老伯說“我孩子離的遠,我們老倆口風燭殘年,需要人照顧,留個電話,幫我們出門,買菜,拿東西,就當是雇你,你也多點收入,我們也方便,兩全齊美”,拴柱這才收了錢,留了電話,感謝著回去,從此,拴柱就幫老人做些家務和出門的事情,每月有近三百元的收入。王學飛和許軍也找到了白天在學校,晚上在夜總會、洗浴中心、工地開門守夜值班的零工,每月各項收入加起來,有三百元左右,工作慢慢穩定下來。
過了半年,他們這個班一共八人,班長辭職回家結婚,拴柱由于二兄弟的頂力相助,加上他本人在小區兼職,從不外出,出勤率高,正點上下班,敬業負責,還有那倆老人與業主一起反映他的好,拴柱當上了班長,有了點小權,就用足用好,給王學飛和許軍安排好的班,多派外勤,互相打掩護,搞埋伏,外邊大車拉貨司機也與他們建立了聯系,停在他們指定的地點,早上早早開走,不影響小區的事,一個車一夜收二十元,司機即能停車又能安心睡個囫圇覺,車和貨又有人幫著看護,何樂而不為,類似的收費逐步隱蔽而又多了起來,拴柱他們三人的收入又多了些,當然也會給其他弟兄分點殘湯剩飯。
再說菊花這邊,已在廣州市小天鵝火鍋餐廳打工半年多了,她比拴柱幸運,沒有走那些歪路,她下火車出站也遇到張生同樣的情況,但是女人有天生的猜疑和安全意識,不輕易相信外人,出了站,在大街上尋覓兩天,看到這家餐館招聘服務員,是她的老本行,進門說明來意,當老板知道她過去干過,很高興地錄用了她。
這天,常來這里就餐的一對夫婦,帶著一個約十七八歲的傻兒子進來,是熟客,菊花熱情地迎上前去,“先生,歡迎進餐,請里邊雅間坐”,一邊搬椅安置坐下,即忙添茶點菜,熱情、熟練、麻利,大方、矜持、有禮,給這對衣著考究,看來像有點派頭的夫婦留下很好的印象。點完餐,那先生關心地問,“姑娘,你在這里干多久了,每月收入多少”,“來大半年了,一月一百五十元,包吃包住”,菊花靦腆地回答著,那位女士像審查對象式的從頭到腳逡巡了菊花好幾遍,看的菊花臉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低下頭來,那女士熱情地拉著菊花的手,說“坐下來,閨女,跟你商量個事”,菊花說“我們有規定,不能坐,我站著阿姨,你說吧”,那阿姨說,“我們來觀察很久了,很喜歡你,想聘你到我們家做保姆,月薪三百元,干一點家務,照顧我兒子,我們倆口子平時很忙,出差多,小孩小時候發高燒,耽誤沒有及時治療,落下智障的毛病,我們很內疚,現在需要個像你這樣聰明靈利熱心周到細心的人照看,不知你是否有意”,這事來的很唐突,菊花也沒有干過保姆的工作,一時拿不定主意,開口說“謝謝叔叔阿姨的好意,我考慮幾天回話”,吃完飯,臨走時,那對夫婦留了電話,說等她的好消息。
菊花跳槽了,當了保姆,給那對來她店里吃飯邀請她的夫婦服務,男的姓李,是一個私企的老總,生意做的很紅火,人也很忙,常不在家,女的姓王,是名中學校長,很受人尊敬,也很忙,但常在家,兒子叫潤生,菊花進了家,就感覺進了高堂大院,歐式風格的二層小樓,錯落有致,帶著教堂式的閣樓和大玻璃窗,里邊有三百多平米,還有一百多平方米的地下室,大小二十一間房子,一溜的橡木地板,每個房間有不同風格的壁紙、燈具、裝飾和家俱,厚重帶著華麗,貴重而又實用,豪華而不顯耀,富貴溶于樸實中,功能配套齊全,菊花看花了眼,一周內適應不了環境,老走錯房間,她的工作主要是照顧潤生,稍稍帶一點家務,家里的衛生清潔洗衣由家政公司每周三六兩天上門服務。
王校長專門交待,不準說傻子、笨蛋、智障一類的詞,不能傷害孩子的自尊,不能出安全健康問題,陪他聊和玩,照顧好他的生活起居。王校長出門時,潤生拉著她的衣角,戀戀不舍地說“媽媽早點回來,我害怕”,菊花過去拉住潤生,他只跟沒覺察似的毫無反應,王校長出了門,潤生回過頭,盯著菊花看菊了一會,楞楞的摸著頭皮,感到陌生地在思考她是誰,然后趴在玻璃窗上看她媽媽消失的背影,呆呆的陷入沉迷中,靜靜的,一動不動,好長時間了,菊花過去說“潤生,媽媽到學校了,到晚上下班才能回來,我們到院子坐會去”,潤生沒有聽見似的,不應聲,頭也沒回,好像沒有她這個人似的。他這個樣子使菊花想起了村上的李大傻,二十多歲還尿尿不避人,見了誰都不認識哼哼傻笑。
菊花不知道怎么照顧潤生,不說話,不理她,實在無聊,出門在院里看看,散散心,熟悉環境,也想想心事,過了一會,不放心潤生,要回屋子,卻發現門鎖了,菊花沒帶鑰匙,敲門無人應聲和開門,透過玻璃窗看潤生站在屋里,便趴在門上低聲喊著“潤生,開門、開門,讓我進來”,潤生說“媽媽說了,不給陌生人開門”,并一直重復著這句話,不開門,菊花又試了幾次,終是無用,只好坐在院子里,一直到王校長回家。開了門,發現潤生一直站在那兒,褲子尿的濕漉漉的,尿流了一地,王校長領兒子去換衣服,菊花擦洗地板,尿臊味彌漫在屋子里。
王校長給兒子說“這是到我們家照顧你的姐姐,叫菊花,不是外人,她與爸爸媽媽一樣,是自家人,可以在家里,聽懂了嗎?”潤生似懂非懂地應著。你叫聲姐姐,潤生繞口地叫著“節節、節節”。吃飯時,嘴里掉著米粒,流著口水,王校長拿紙巾擦著,二次再取時,菊花忙搶過來擦了。